帝轅本是神魔之軀,這點傷口對他而言不算什么。
可,因為青素的黑玉扳指,他在燃燒元神和蛟龍纏斗許久后,已經是強弩之木。
蛟龍這一抓不僅抓碎了他的心臟,他的元神也在瞬間碎了!
蛟也好不到哪兒去,死穴和命門同時被人打穿,帝轅還用了無量宗的符!
蛟龍哀嚎過后,也狠狠落在了地上。
但,他比帝轅慘多了,落地的瞬間竟然化作了黑煙,消失在夜色中!
蛟龍,被帝轅打的灰飛煙滅了!
終于少了一個勁敵,魔君最大的幫手沒了。
看到蛟龍的下場,帝轅撐著的那口氣終于散了,他噴出一口鮮血,急速從高出墜落。
“父親!”常景棣趕緊沖上前,接住帝轅。
父子二人落地后,帝轅癱倒在常景棣懷中,再度噴出幾口血。
“父親,您怎么樣?”常景棣盯著他心口的血洞和辨不出衣裳的血跡,紅著眼眶道。
“諶兒,我不行了。”帝轅抬起滿是鮮血的手,想摸一摸常景棣的臉。
常景棣趕緊俯身,空出來的手抓著帝轅的手往自己臉上帶:“不會的,父親,您可是神魔。”
“神魔之軀無可撼動,不過被抓了一下,肯定會沒事的。”
“不行了。”帝轅摸到了帝諶的臉,滿意的笑了:“我內丹徹底碎了,元神不在,無力回天。”
“還撐著一口氣是我的執念,諶兒,這么多年,為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是我任性,讓父親擔心了。”常景棣說話間,眼淚大顆的滴在帝轅臉上:“父親,你我剛解開誤會。”
“是孩兒不好,之前看到您為神魔,竟當真以為您背叛正道選擇墨夷,對您百般算計,從未有真心。”
“孩兒有眼無珠,實在該死!”
帝轅的手,費勁的從常景棣臉上挪到他唇邊,捂住他的嘴道:“休要瞎說!”
“為父忍辱負重多年不止為了正道,還為了見你一面,你一定要活著,好好活著才不枉為父的付出。”
“再說,在墨夷身邊這些年我連自己都騙了,很多時候我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正道,還是魔物,也怪不得你沒察覺。”
“只有隱藏好了,才能騙過所有人,尤其是多疑且精明的墨夷!”
“好好好,父親,我一定會好好活著。”常景棣眼前一片模糊:“但您答應我,您也要好好活著!”
“為父做不到了,說了這么多謊,這一次,我不想再騙你。”帝轅不舍的摸著常景棣的臉。
他呼吸極重,仿佛破敗生銹的風箱,發出沙啞難聽的喘息。
每一次的呼吸,心口的血洞就會溢出更多的血,像要把體內的血都流干一樣。
而他的身體,也一點點變得透明。
常景棣張大嘴巴,難過之下發不出任何聲音。
帝轅沾滿血跡的臉努力擠出笑意:“諶兒,好好活下去,對姮晚好一點,那孩子也不容易。”
“可惜了,我無法親眼見到孫子出生,我甚至比你們還期待那孩子!”
“不,不要,孩兒剛和您相認。”常景棣終于發出聲音,也終于體會到云晚意舍不得山澗道人的心情。
“您堅持一下,我和姮晚還會有孩子,您會有很多孫子的!”
他明明什么都懂,卻什么都不想去相信。
若是可以,他寧愿帝轅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物,是為天地不容的神魔,至少還活著!
“諶兒,別騙自己了。”帝轅的身子越發透明,聲音更是變的沙啞縹緲:“我,沒有對不起無量宗,沒讓你蒙羞!”
說完最后這句話,常景棣尚未反應,帝轅的身體已經化作了碎片,消散在大風當中。
“啊!”常景棣發出痛苦的怒吼,伸手想抓住點什么,卻只有穿手而過的風。
但這一次,風好像有了溫度。
常景棣的手,逐漸穿過風緊握成拳。
他抬頭,死死盯著還在和云晚意白梵打斗的墨夷。
憤怒,讓他的眼眸變的血紅一片,他拿著重羽扇,又一次加入了戰斗!
墨夷以一敵三,竟然還算輕松。
他一點兒也不怕白梵和常景棣,反而對云晚意嚴防死守。
畢竟,只有帶著靈池蓮主血脈的云晚意,才能將他誅殺!
幾人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九星逐月的天象逐漸消失,天空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所有的小魔,在打斗中被一一消滅,只剩下四人不知疲倦。
常景棣和白梵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好在不嚴重。
墨夷懼怕云晚意的血,從始至終很少和她正面交鋒。
墨夷自己暫時還好,隨著時間過去,他在打斗中吸收了天地靈氣和那些魔物的怨念,魔力正在一點點回歸!
白梵已經有些累了,他靠近云晚意和常景棣二人,喘著氣道:“不行,魔氣源源不斷,墨夷不死不滅。”
“我們近不了他的身,就算能抵抗,也會被他消耗死的!”
常景棣和云晚意也發現了這一點。
“墨夷到底是魔君,千年前我們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常景棣咬著牙關,道。
“要不是他在封魔大陣中消磨了魔氣,咱們只怕早就死在他手中了,這么下去的確不是辦法。”
兩人的視線,朝繃著臉的云晚意看去。
云晚意察覺到他們的視線,目不斜視的應對墨夷的攻擊,道:“墨夷最防備我。”
“我無法近身也就無法施展,除非,你們誰能將他的注意力吸引走!”
常景棣頓時知道她的意思,阻止道:“墨夷暫時還沒成氣候,我們再想想辦法!”
“箭在弦上。”云晚意沉聲道:“墨夷現在沒有對我們下死手,他在養精蓄銳,想吸收那些魔物的氣息和周圍的怨念。”
“一旦等他徹底成了,我們三個還不夠他塞牙縫,不能等下去了!”
“也只剩下這最后的辦法!”
常景棣的心尚在悲痛中,痛楚再度襲來。
白梵的臉色也不好。
“快想辦法!”云晚意顧不得照顧兩人的情緒,催促道:“太陽要出來了!”
“等他在吸收日灼之氣,就徹底完了!”
白梵和常景棣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想到了一個主意。
“讓我去!”白梵意識到常景棣要干什么,拉住他道:“你還要照顧小晚。”
“我去。”常景棣咬著牙關道:“我和墨夷有不共戴天之仇!”
白梵擋下墨夷的攻擊,沉聲道:“咱們三人誰和墨夷沒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你和姮晚還有希望。”
“這一次,晚晚也沒希望了。”常景棣痛楚道:“我誰都沒了,獨活無意,讓我去吧!”
白梵直接打斷他:“千年前尚且能活,這一次一定有希望。”
“你別爭了,耽擱越久墨夷恢復的越快,等他徹底恢復,我們三人只怕都活不成。”
說完這話,白梵頭也不回,拿著殘缺的神之羽翼直奔墨夷而去。
墨夷壓根沒將白梵放在眼里,但他沒想到白梵竟然和帝轅一樣,燃燒了自己的元神。
白梵的元神附在神之羽翼上,竟然補上了神之羽翼的殘缺!
他竟然以這種決絕的方式,也要讓墨夷傷筋動骨。
這些自詡正道的人都瘋了嗎,一個個不要命,難道不知道他魂魄不死不滅?
墨夷看清楚白梵的動作后,瞬間反應過來,抵擋神之羽翼的攻擊。
也正是這一下,給了云晚意機會。
云晚意沒有猶豫,手執姮之玉狠狠劃開自己的手腕。
血珠頓時噴涌而出,順著姮之玉,像是一場小雨。
只不過,這場雨只降臨在墨夷身上!
墨夷尚未擺平神之羽翼的攻擊,瞬間感覺不對,再回頭已經晚了。
云晚意的血滴細細密密的滴在身上,所到之處,全部如火灼燒起來。
他身上的衣裳,瞬間開始燃燒,皮膚也在出血灼燒!
不得已,墨夷只能舍棄肉身化為骷髏頭,企圖喚起云晚意心里的惡魔:“姮晚,你的父族和本君也算有些關系。”
“千年前你死了,其他人背叛正道,千年后你更不用做無畏的犧牲,那些人不值得的!”
“不如你我聯手,將來天上地下,都有你我的一席之地!”
云晚意的臉色更差,恍若未聞,只是身上的血更快的灑向帝轅。
那些血雨還在繼續,空氣中彌漫的卻不是血腥味,而是一股詭異的香味!
血雨不光灼燒腐蝕墨夷的皮膚,連他的魔力都在逐漸減少!
“怎么會這樣?”墨夷聲音中帶著痛楚:“姮晚,你的血為何比千年前還要厲害?”
“答案,帝老宗主不是告訴你了?”云晚意飛身上前:“帝老宗主潛伏在你身邊千年,早就猜到了你的死穴!”
“他不光保住我的魂魄,還在其中動了手腳,專門用來克制你!”
血越來越多,小雨滴變成了大雨!
墨夷不知道帝轅到底在姮晚的一魂一魄中,做了什么手腳,只覺得周身的魔氣在快速衰減。
不,姮晚的血不止比千年前厲害,似乎還帶著別的功效,竟然能澆滅他的魔氣!
這么下去,他的魂魄也要受到影響。
本來魂魄就沒有完全回歸,若再受到影響,就不是千年能夠歸來了。
墨夷憤怒掙扎,可神之羽翼再度纏了上來。
那些血雨滴在身上,壓制了所有的魔氣,墨夷拼盡全力,總算將神之羽翼徹底摧毀。
白梵也隨之而死,連最后的話都沒留下,便是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終于,云晚意的血完全耗盡,從半空跌落。
墨夷的骷髏頭也完全沒了魔氣,從半空中滾到了地上。
墨夷終于再一次死在了云晚意的手中!
這場景,一如剛才的帝轅和蛟。
同歸于盡!
常景棣心痛的難以自持,仿佛有千萬只手同時拽住了他的心臟,連呼吸都是疼的。
他來不及傷感,上前接住慘白如紙的云晚意,緊緊摟在懷中。
“晚晚,你撐住,我這就給你輸入靈氣!”常景棣緊緊握住云晚意柔軟冰冷的手,道。
“沒用了。”云晚意慘白的如死人一樣,有氣無力道:“剛才的血雨不止有我的血,還有我的魂魄。”
常景棣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
魂魄,怎么可以!
他不相信,手掌源源不斷給云晚意渡著靈力,可再多的靈力,也阻擋不了云晚意生命流逝。
云晚意拼盡全力抬手,阻止常景棣的動作:“帝諶,對不起,這一次,我又要失約了。”
“不,你們怎么能對我如此殘忍?”常景棣痛哭失聲,卻毫無辦法:“晚晚,你留下我,要我怎么辦?”
“我才目睹了父親灰飛煙滅,看著好友死了,難道又要看著心愛之人魂飛魄散?”
“為何死的不是我?為何我沒有靈池蓮主和神族的血脈,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
接連痛失所愛,讓常景棣崩潰了。
云晚意猜到他接下來要作什么,手微微收緊:“帝諶,別做傻事,答應我的事你還沒做到。”
“魔物雖然沒了,卻還有妖物作亂,甚至連墨夷的魂魄都還剩下幾縷,你要找到他的魂魄,將之封印,這一次沒有正道幫你了。”
“還有,三界六道的通道依舊壞著,你要替我,替白梵去解決!”
常景棣痛楚的搖頭:“你們都沒了,這些和我又有何干?”
“有關,你不去做,我們就會白死。”云晚意的身子越來越輕了:“帝諶,如果你做不到,我會恨你的。”
“可沒有你們了,我什么都沒有了……”常景棣看著云晚意,似乎要把人刻進腦中,印入心里。
云晚意擠出最后的笑意,握著他的手明明在收緊,卻一點力氣也沒了:“我不會灰飛煙滅,你忘了,是帝老宗主幫我護著魂魄。”
“他不會讓我死絕,更不會讓你傷心,等我,帝諶,別讓我失望,或許下一個輪回,我就會出現了……”
常景棣眼睜睜看著懷中之人連話都沒說完,就消散在風中。
他張大嘴,想將心口的酸澀痛楚發泄出來,卻怎么也發不出聲音,甚至,他現在連死都成了奢望!
一切歸于平靜,那輪太陽終于升起了。
清晨的霞光照在北山觀山頂,給一切披上了一層柔和的外衣。
久違的陽光,帶來的是無盡的希望。
可常景棣卻覺得冰冷異常,保持跪地抱著云晚意的姿勢,一動不動,宛如一尊石化的雕塑。
山頂一片狼藉,卻什么也看不見,若沒有那些碎片,誰也不知道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惡戰。
不論人還是魔,全部灰飛煙滅了,只剩下常景棣孤身一人!
常景棣的手還是半握的姿勢,仿佛云晚意的手還在他手中緊握。
仿佛下一刻,云晚意軟糯的聲音會叫他,會牽著他的手起身奔向光明。
虛空中,似乎出現了云晚意的身影。
站在她身后的,還有帝轅,有白梵,有山澗道人真武道長,有算卜子,有寒露,還有很多很多人。
他們在微笑,一如從前。
“晚晚。”常景棣對著面前的虛無叫了一聲:“父親!”
聲音剛起,那些幻影瞬間消失。
常景棣再也承受不住,直接一口血噴出,倒在了地上。
眼睛合上前,朦朧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個兩歲出頭的小孩子,步態不穩,跌跌撞撞的朝他奔來。
世界,終于陷入了黑暗。
……
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
靈仙山百花齊放,仙鶴齊飛,靈氣在山間縈繞。
今日,是各大宗門招收新弟子之時,萬宗之屬靈仙山,當然從一早開始就熱鬧非凡,擠滿了從各地趕來的人。
人群擁擠中,一個白衣少女的出現,讓本就熱鬧的場面更是喧囂。
大家湊在一起,議論的聲音并未刻意掩蓋:
“那便是望鶴門門主的千金易晚吧,真如傳言所說如仙子下凡,好看的不似真人。”
“是啊,此等姿容天上有人間無,這么多年過去,還真沒有比她更好看的人出現。”
“的確好看,可惜天資全無,說好聽點是個榆木疙瘩,說不好聽點就是個廢物,在我們這兒,沒有靈根也就沒前途!”
“也難為望鶴門門主了,這些年傾盡山門所有,培養出了這么個廢物千金。”
“不過話說回來,人是個廢物,這臉皮子夠厚,都落選多少次了,還能上趕著來。”
“可不是,我要是她,早就收拾收拾,憑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嫁個好人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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