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中允有那么一剎那的怔忪，然后迷茫了。
他只知道馮蓁想嫁給他，他也覺得娶了馮蓁很好，至于馮蓁比他大一歲，其實他不在乎，又不是大很多。
而且，他受馮家大恩，義父想讓他娶馮蓁，他也不能違背。
所以，自年少慕艾，知道何為男女因緣后，他便知道自己以后要娶馮蓁的，對此他也別無異議，做好了一輩子照顧保護馮蓁的準備。
現在姜明熙問他，若是不能娶馮蓁會如何……
姜明熙語重心長的道：“阿允，婚姻是你一生的事情，也是馮蓁一生的事，得是你心悅她，她也心悅你，你們在一起才能走下去，才能互相攜手白頭偕老，”
“而不是她覺得嫁給你好，你覺得娶她也無妨，這樣若是你們能走下去固然好，可以后難保不會遇到真正喜歡的人了，屆時又該如何自處？”
霍中允道：“若娶了她，我只會讓自己喜歡她，不會喜歡上別人。”
姜明熙道：“人心，是最由不得自己的。”
這話，倒是沒錯。
霍中允又一次迷茫糾結了。
姜明熙尋思著，柔和淺笑著對好一陣道：“其實三舅父和三舅母，也是一對歷經艱難才能走到一起的有情人，你想知道他們的故事么？”
父母的事情，自然是很想知道的，尤其是霍中允這樣的情況，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這幾日一直聽馮廣霆說霍家的事情，也想知道他的父母都是什么樣的人，馮廣霆也都說了。
可類似于他父母的婚姻情由，馮廣霆便說不出個所以然了。
霍中允毫不猶豫道：“想。”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姜明熙。
姜明熙娓娓道來：“當年我聽母后說，三舅母原本有婚約，未婚夫早亡，她成了望門寡，朱家沒落夫家顯赫，她未婚夫家逼著去做未亡人，過繼子嗣守著那已經死去的未婚夫一生。”
霍中允呼吸一滯：“她去了？”
“嗯，她不能不去，否則族中姐妹都嫁不了人了，而且，她好似也對那個未婚夫頗有心意，便認命去了。”
那個時候，女子還比較拘于所謂的禮法之中，世道對女人對貞潔名聲看得有些重，她沒了未婚夫，和沒了丈夫差不了多少，根本也沒法拒絕。
霍中允有些心疼，好奇道：“那之后，我娘是怎么嫁給我爹的？”
“三舅母在未婚夫家守了兩年，直到三舅父從西境回京，陪著外祖母去安國寺祈福小住，遇上了陪同婆母也去上香的她，三舅父一見傾心。”
“三舅父當年還未及冠，卻是身型樣貌都上乘的俊俏郎君，還是個少年將軍，在京城可謂是諸多閨閣女子都想嫁的人，那一次偶遇，三舅母也被三舅父迷了心，可她是個望門寡，不敢有任何奢望。”
霍中允道：“那之后，我爹就想辦法娶了我娘？”
姜明熙笑道：“當時三舅母一看就是婦人裝扮，三舅父以為她已為人婦，自然沒有想娶，還唾棄自己竟覬覦有夫之婦，可他很快知道了三舅母是被逼著為未婚夫守寡的望門寡，心疼壞了。”
“當時我母后一力想要抬高女子地位，讓父皇頒發了許多有利于女子的政令，三舅父便去尋了母后，跟母后商量了此事，之后，父皇頒發了鼓勵女子改嫁，痛斥逼女子守寡的政令，尤其不可逼女子做望門寡。”
“就這樣，礙于政令，三舅母的那個所謂婆家不得不放她歸家，可那會兒人心不化，那些講究禮法的人反對之聲不小，此事實行起來頗為艱巨，三舅母也還是寸步難行，婚事艱難，”
“好些的人家不愿聘她這么一個做了望門寡的女子為妻，要么想讓她做妾，要么是嫁給年紀大些的男人為續弦，為行政令，父皇賜了幾樁寡婦再嫁的婚事，三舅母便被賜婚給了三舅父。”
霍中允微微睜大了眼。
“人人都以為三舅父和三舅母的婚事，不過是父皇為了新政做的表率，是因為三舅父是國舅，被父皇選做作例的可憐人，三舅母也這樣以為的，所以剛嫁進霍家的時候，她格外的小心翼翼。”
“那會兒，京中不知道多少人唏噓，霍家這樣的門庭，娶了一個沒落伯府的望門寡，三舅父這樣挑不出錯的好男兒，卻娶了一個處處不匹配的妻子，還以為他們會過得不好，都等著看熱鬧，”
“可是三舅父很快跟三舅母言明了心意，三舅母意想不到，也很慶幸，慢慢地對體貼溫柔的三舅父情根深種，二人過得如膠似漆，羨煞旁人，接連有了你的兩個兄長和一個姐姐，又有了你。”
霍中允感慨道：“我娘能遇到我爹，能嫁進霍家，也算是幸事。”
否則，這一生，都將蹉跎荒廢，再無出路。
姜明熙道：“這是相對的，三舅父能娶了她，霍家能有她，也是福氣。”
霍中允挑眉。
姜明熙笑道：“三舅母是個很能干的人，只是生在沒落之家，又被那戶人家多番拿捏打壓才謹小慎微，進霍家后，在外祖母和二舅母的引導栽培下，慢慢地開始執掌中饋打理家業，成了霍家獨當一面的當家夫人，二舅母隨著二舅父去西境駐守的那些年，都是三舅母管家，霍家上下無不敬服。”
所以，霍家也是娶到了一個很好的媳婦，她真的很好。
霍中允聽著，不由得也有些與有榮焉的感覺，微微笑了一下。
姜明熙道：“我跟你說這些，其實也不是想要對比什么，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的父母是兩相知心的有情人，還有你的祖父祖母，你的伯父伯母以及叔叔嬸嬸，他們都是，霍家的人，都該與知心相愛的人結為連理，不該是別的任何理由。”
“所以，得是你心悅馮蓁，馮蓁也心悅你，你們的結合才是最般配的，只有一方的心悅都不做數，比如你的父母，你說如果當年三舅沒有在相處之中愛上三舅父，即便三舅父對她情深一片，她又是真的幸福么？”
霍中允思量了一會兒，點頭道：“此事我會再好好考慮，表姐說得對，我應該看清自己的心，也讓阿蓁姐看清她的心，再談以后。”
姜明熙笑道：“那就好，總歸只要你們兩情相悅，你和她便就是天作之合，你娶的是自己喜歡的，還是馮家的女兒，霍家的人泉下有知，該是會很高興的。”
這樣不置可否，靦腆的笑了笑，接著突然問：“那表姐呢？”
姜明熙眨了眨眼，不解道：“我？我怎么？”
霍中允道：“義兄很喜歡表姐，他說他這一生唯一想要娶的女子便是表姐，表姐呢？你對義兄是什么想法？可心悅他？可愿意嫁給他？”
姜明熙笑意淡去，輕聲問：“是他讓你問的么？”
霍中允抿著嘴搖頭：“不是，義兄只是跟我說了他的心思，沒想讓我做什么，是我想知道，我希望義兄好，希望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能得償所愿，也希望表姐能嫁給他，因為他也是個很好的人，所以就想知道表姐的心思。”
姜明熙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會嫁給他，也不會想嫁給任何人。”
霍中允微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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