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鋼鐵黎明 > 第11章、訓練
  “年輕人晚上不要集體搞什么太激烈的運動。”許國峰說道。

  沈如松懷疑地看了眼軍士長,他那張風干柳樹皮樣的老臉,就跟浸了水似的層層舒展開來,丫的真就到了春天,什么老樹都能逢春了唄?

  抱著某種警惕的心態,沈如松用力一抖馬韁,打了個哈哈:“沒什么,給這群小子晚上加練下體能,駕!”

  然而無論沈如松如何夾馬肚甩韁繩,他胯下這匹花斑馬除了打打響鼻外都不帶邁蹄子的,弄得他殊為尷尬。

  “矮種馬性子慢,抽馬鞭不肯動正常。”許國峰回頭望了望還算整齊的隊列。

  一個工兵班,一個步兵班,加上四名保駕護航的獵兵和他自個兒,一起足有二十七個人,三十二匹馬。

  新兵們都配了槍,掛在肩后一抖一晃的。沈如松他們這撥在隊伍中間的工兵,背的就不是步兵的80式無殼彈步槍,而是80式槍族里更緊湊的沖鋒型。當然了,一律沒子彈,只有軍士長和老兵們才配了子彈袋,有意思的是,他們用的都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有托式傳統鋼木步槍。

  用前兩天實彈射擊時,許國峰說的話就是:“兔崽子們就喜歡輕點的玩意,也不想想80式比你爺爺年紀還大,弄把75式新步槍,打鋼芯彈才有底氣!”

  許國峰以馬鐙踢了踢馬腹,馬兒這才快步前走,馱著人和兩件鐵皮軍械箱,這死沉死沉竟也很能跑。

  等到沈如松追上,許國峰嘴上叼著根煙。

  沈如松非常識趣湊上去,傾過半個身子,擦著火柴給軍士長點上,后者不緊不慢地說道:“帶兵吶,尤其是帶剛入伍的,越急越適得其反,我就想起啊……”

  沈如松硬著頭皮聽著軍士長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他做班長時的經歷,心說我要是把臉上的傷怎么來的給說了,那我不得被用馬鞭子抽著跑?

  四個獵兵都有三十五六歲,前后左右緊緊護住隊伍,沈如松余光瞥到有個頭發半灰白,勉強稱得上滄桑老帥哥的獵兵,一副長輩教誨的模樣貼在隔壁步兵班陳瀟湘那兒。

  軍士長的話這下就左耳進右耳出了,沈如松不住歪著眼睛往陳瀟湘那兒看,這個冷漠臉的大妹子這會兒也是低著頭聽訓。

  沈如松頓覺不爽,就這一不注意,后腦勺就被許國峰扇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我看你一直往那姓陳的女娃娃那邊看,對她有想法?”

  “沒有。”沈如松梗著脖子說道。

  許國峰手上正拎著個電子管,本來是趁著行軍間多講解下通信塔光纜維護,果然這不成器的小子走了神,當即砸了過去,罵道:

  “有想法就承認,孬玩意兒,漂亮姑娘哪個年輕小伙子不喜歡?”

  “您不是反復強度不許咱們戰斗兵搞事么?”

  被反噎了一句,許國峰額頭擰巴著,吹盡霜風的眉頭一下子就露青筋了,他毫不尷尬,繼續罵道:“二十六歲后允許結婚,像她這樣牛叉的姑娘,不預定輪得到你?”

  “嗨,我說,老軍士長。”沈如松樂了,先轉身往后叫了聲“跟緊!不許東張西望!”然后豎起大拇指,朝著自己傲然道:

  “工兵第一士官學院里三百多個畢業生,我排名第十四,優秀畢業生的禮儀短劍我可是有的。”

  軍隊里論資排輩,哪一期哪一年算的最清楚,誰是xx年的某軍校第幾名,將來晉升時說不定就看這個,如果是天海軍事大學畢業生的前六名,只要不中途倒霉球嗝屁了,板上釘釘一個上校起步。

  但沈如松這點小成績怎么可能會被老軍士長放在眼里?他嗤笑一聲,也不多打擊人,指著陳瀟湘說道:

  “喏,你眼前這位,人家步兵第一士官學院,第一名畢業,學校里就拿了個三等功,人家玩狙打靶,子彈穿著孔對著過去的,滿環,帽子拋起來,不落地就能打中帽徽,你有她能耐么?”

  “還瞧不上人家,當心別人哪天照著你來一槍,擦著你兩撇胡子都燒沒了。”

  看許國峰一副嘿嘿壞笑樣,沈如松耷拉著眼皮,一時真不知道怎么去駁這個老不尊的老哥們,真就私下里玩笑開的大,平時訓練又一點情分不給。

  許是感受到有兩個一老一少的雄性生物對自己的注意,陳瀟湘果真扭過頭,輕風撩起她的兩邊額發,乍看像極了小鹿茸茸的幼角,在冰藍的天空中躍起蕩下,她那雙黑澄的眼睛露出些許困惑,似乎是那種林間的小梅花鹿望見松樹下邊的禿毛狼,天性上覺得有威脅,然而現實,又認為自己可以一尥蹄子踢飛它。

  沈如松習慣性地抿嘴笑了下。

  于是陳瀟湘狠狠一勒韁繩,馬嚼子卡得她的馬原地止步。

  她寒聲道:“1班的!加快速度!保護好咱們的工兵!”

  “工兵”兩字咬得極重,步兵們當即一陣哄笑,他們的馬術嫻熟,“吁”“哈”“嘿”地兩下馬鞭就策馬繞著工兵轉了個群。

  個別膽大的甚至沖著女工兵的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吹著口哨疾奔離開。

  讓眾人鬧了會兒,順著大路騎馬到徹底望不到基地了,老兵們便立刻整肅紀律,個頂個嗓門比高音喇叭還響,把一個個新兵蛋子整的服服帖帖。

  矮種馬速度著實是不大快的,以至于很多急行軍奔跑的友軍都輕松超越了這支維護小組。

  許國峰便告訴大家,這是第96步兵團的人在例行巡邏。這個團是可憐的摩步團,說是摩步團,其實卡車沒幾輛,平時靠一雙鐵腳板環著海蘭江。

  行軍要求也不高,一天穿過一個農場就行,一個農場平均五十公里長寬,如果晚上宿營挨凍,就老實點趕到農場的對應兵站。

  說罷,許國峰就唬大家,再不趕上速度,晚上就扎帳篷睡野外吧。

  沿著封凍的海蘭圖朵江,馬隊前進著,踏著微濕、雜有冰渣子的土路,沈如松望向一臂之遙外,此時的江面猶如一床青藍色布面的大棉被,絲絲冰縫便是防劃破的灰粗線,在布面下,是安寧白凈的江水。是的,海蘭圖朵江的水質不錯,簡單燒開就可以喝了。

  而維護小組的宿營地就是江邊的一座小農莊。

  地表全部軍管,說是國營農場其實也是軍管農場吧,農業工人也是基建兵的一種,但他們獨立編制,是建設兵團里的,這里頭彎彎繞繞的關系恐怕只有軍區司令部才捋得清楚,反正農莊有的是地方給大頭兵吃飯休息。

  農莊的留守農業工們蒸了大桶麥飯和大盆白菜炒臘肉,吃完就睡谷倉里,美美地鋪上稻草,蓋上軍大夠暖和了。

  雖說江風呼嘯,但騎了一天馬,再年輕精干也確實累了,沈如松闔上眼就睡著了。

  翌日拂曉的時候,沈如松就醒了,作為班長,他必然要起得比戰士們更早。

  當他穿上自己的制式棕褐色過膝軍大衣時,剛要推開谷倉門,一只纖白的手就掰住木門,單臂拉開了這扇原木質地的沉重大門。

  與一身汗氣蒸騰的陳瀟湘四目交錯,沈如松有意無意間瞄了瞄她軍綠色體能衫,一片海蘭大平原,跟他們要去的千山山脈一樣,主峰老鐵山和磨山各表一枝,獨秀。

  本著好男不與女斗,沈如松側身讓她進去,打了一套軍體拳正好回來吹六點的起床號。

  今天的路就不像昨天那樣可以一路閑聊了。越過海蘭江第三大橋,就要脫離大路,往山里鉆了。

  往年工兵留下的山間小道經過一季度的積雪落葉掩埋,只能依稀辨出一點。而且進入山區,樹叢茂盛也不好再騎馬,人人牽著馬,艱難登山。

  暫且整隊,一名獵兵帶著幾個人管住全部的馱馬,剩余的人全部徒步開路。

  沈如松舉著開山刀,劈削著樹枝,比起輕車熟路一刀一大片的許國峰,他就純是靠蠻力,時不時被回打的藤蔓倒刺勾出血,有次差點就要甩到眼珠子,多虧許國峰眼疾手快替他擋住。

  許國峰面無表情瞟了他一眼,臉上血痕也懶得管,悶聲說道:“學著點。”說罷,壓低身子,片刻間掃蕩開一片山路。

  才半個上午,新兵們就疲乏欲死,陡峭山路要不停翻越巖石障礙,看不清路的結果就是一腳踏進暗溝里,淹了半身爛泥是好的了,最慘的那個直接陷進泥沼了,所幸知道沒胡亂掙扎,用了三匹馬才給這人拽出來。

  “你個腦瓜,裝的是什么漿糊?”沈如松戳著楊天的腦袋,一邊罵著一邊給他刷著泥。

  “全須全尾的,沒傷著就好。”

  “那個,報告班長……”楊天憋得臉色通紅,膽怯舉手說道。

  “說!”

  “我槍上的瞄準鏡掉坑里了。”

  “……”

  沈如松不想把力氣花在罵人身上了,掉了槍零件,這事可大可小,但沈如松無法,戴上風鏡做沼澤潛水員,廢了好大勁挖土才找到那個要命的白光瞄鏡。

  楊天原以為得挨一頓痛揍,頭都捂好了,熟料沈如松給他安上配件,喝了口熱水只錘了他一下便算過了。

  “得了,小命要緊,但是,沒下次了。”

  中午歇息過,繼續爬了一下午山,不得不說許國峰就是個老軍士長,精準掐表,天一黑,沈如松手一搭涼棚,就望到了不遠處的山頭上,即是他們要第一座經過維護的通訊基站。

  “明年再來,不如把我埋這兒算了。”沈如松下意識擦擦額角,結果沾了一手皮手套的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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