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鋼鐵黎明 > 第28章、通信基站
  “這次,我帶了一支軍隊!”

  將軍一言,擲地有聲!

  金紅的麥穗徽下,是百萬復興軍戰士閱兵于龍山紫宮前的鏗鏘步伐,他們的軍靴從三千年前的天海第一帝國時,在始皇的大纛之下,旌旗之前,獵獵席卷天海世界。從天海神軍到聯盟國防軍,到現代復興軍,每一位將軍,都熔煉于血與火之中,他們的意志,勝過鋼鐵,軍旗的指向,就是他們的意志所在!

  “來吧!孽畜!軍隊,就在這里!”

  一聲驚雷,天穹炸碎,漆黑夜空渾然爆裂,億兆噸湖水驟然一瀉千里,轟然沖擊于溶洞石幔上,烈風高卷,直把將軍的鬢發向后掠去,寶石飛濺乍如繁星點點,在石筍臺前,一道聲勢煊赫的灰色瀑布倒懸于空,水汽漫漫,陰霾般的沉重氣息伴隨著洪波翻涌,拍擊堤面。

  浪頭直上,灰水湯湯,頃刻間,在地下千米處,一條大河恢弘橫亙,勢如噴薄,勢如奔雷!

  奔流轟鳴響徹每個生靈的耳畔間,下一刻,刀劍交錯、金鐵敲鑄的兇暴巨聲幾乎要炸碎人的耳膜,超越人承受范圍的狂躁嘯鳴聲穿透灰水,在宏偉的溶洞間來回震顫回響,仿佛是在說,卑微彼輩,竟敢入吾之殿宇?

  彪悍聲浪僅是讓譚將軍稍稍晃動而已,在這具瘦削衰老的軀體里,充滿著不減冠歲之年的英偉氣魄,他依舊蔑然瞥視著灰水中光暗交疊的掠影,只鱗片爪間溢出的荒疏氣息在壓迫著人的膝蓋,但在場眾人,所有的復興軍戰士們,脊梁骨個個堅實。不錯,是有人畏懼,是有人害怕,但沒有人,退縮。

  將軍提起浸在液氮里的石蛋實驗箱,揚首向灰水里的鼉妖拋去一個鄙薄的眼神,隨手轉身離開,拾級而下,毫不在意身后的強大存在具有多暴虐的力量。

  果然,灰水鼉妖愈發躁狂地咆哮起來,從溶洞頂端宣泄下的湖水被聲浪所攝,竟是要逆推出去,這種連高濃度輻射的湖水濺射到人體上,絕無幸理。

  但,正如將軍所說。

  他帶了一支軍隊來。

  金橘色的光芒閃出,在萬分之一個眨眼間,即從針尖大小擴大到日冕之宏偉,“山文甲”中的永動引擎早已將功率攀升到過載,噴射尾焰的溫度之高,途徑的灰水盡數蒸發為水霧。

  將軍轉身的片刻之間,山巒般堅實的機甲便完成了調節扭矩、過載噴射、跳躍飛行等一系列轉彎動作,身處駕駛艙膜的鐵馭猛然睜目,緊握錳鋼大劍劍柄,一劍斬出!

  一蓬黑紅血液飚散,鼉妖的咆哮變成了吃痛的嚎叫,懸停中的機甲爆發出四條超高壓氣流,它的進氣道在逆轉,抽取灰水瞬間蒸發為蒸汽,逆向噴發。

  現在沒有神話傳說,因為神靈要么存于人心之中,要么造于人手之上!

  高溫蒸汽與滔滔灰水迎面撞上,嘩然如金鼓重槌,“咚”地一聲駭人巨響,下一秒,機甲消失在原地,疾速掠行的它扯出了一道極淡微藍的影跡,它殺入灰水里,直取鼉妖頸間七寸!

  水浪翻滾,時而燒融出蒸汽空洞,時而席卷出灰水尖錐,尖銳的鼉妖鳴叫與磅礴的引擎出力交雜。合金大劍劈斬,在最嚴峻的環境里,最古老的冷兵器反而是最好用的!

  脊厚而刃薄,在應力與慣性的驅使下,大劍的劈削力層層堆加到極致,在無與倫比的機動速度下,平移縱向皆不遜于鼉妖的機甲覷準漏洞,散熱甲片展開,積蓄著的熱力灼了鼉妖一身,在高熱氣霧里,矢量噴口改為垂直,帶動機甲即行飛升,壓著鼉妖的頭顱,斬去!

  “噗嗤”一聲,灰水忽然染為墨黑,大劍穿出瀑布,灰水洗練著血槽紋路,沖刷這柄劍體方正、劍刃逐漸內縮呈三角尖的斬劍。隨后,一輪金日赫赫,瀑布當然地被蒸發一空,機甲降在石筍臺上,永動引擎的焰火溫度之熱,燒灼扭曲著周圍的空氣。

  臺下的“甲子”部隊們仍在搶救監控站數據,劇烈的震動喚醒了醫療袋中的沈如松,他咳嗽著爬出,在惶惶倒影里,他掙扎起身,大地震顫著又把他掀翻過去,在涼水里,他一手撐著巖壁,扶墻站起,然后,他望到了天神般肅立的機甲。

  高臺之上,機甲勃發著的焰流,懸起飛卷,它倒提著有蒙蒙光點閃爍的大劍,它誰也沒有看,實際上,在機甲頭部的探測儀里,波長導致了赤紅色的輝光,遠觀,則如殺神。

  水霧彌漫,劍刃翻轉,轉身、微弓、墊步、拔劍、躍出,一瞬間消失在沈如松的視野里,隨后霧氣遮蔽了他的眼睛。

  “過來!過來!”正當沈如松愣神間,一名甲子隊員拽著他的胳膊往后拉。

  “撤退!”甲子隊長喊道。

  “這里要塌了!”

  完成了最終采樣的實驗員們匆忙打包樣本,大量試劑包裝、軍械空箱都遺棄了,還活著的人聚集在監控站內。

  “過來搭把手!”有人叫道。是譚將軍回來了,他提著石蛋箱,后面是數個抱著髓血箱奔跑的實驗員。

  灰霧迅速遮住了溶洞,濃郁到只能看到代表機甲的金日在移動,時不時的地動山搖在昭示交戰的激烈程度。

  這里不可能再保住了,機甲從水工隧道滑行而下,與鼉妖揪斗攻伐,一路擊穿了工業蓄水庫的底層混凝土,再晚幾分鐘,灰水灌滿,所有人,在淹死前就先會被輻射溶解!

  “閥門卡住了!”技術兵驚呼道。

  渾身泥污的技術兵滑倒在水中,現在還不是灰水,是溶洞里之前的凈水。監控站后的水泵處便有一個閥門網。巖壁鑲嵌著一扇規模不輸主隧道大門的逃生門。

  “所有人過來推!”隊長喊道,他率先攥住撬棍,卡進閥門間。“一定要管道泄洪!所有人都過來!”

  人們排成隊,用槍支、鋼棍做杠桿,撬動著閥門,就連譚將軍也挽高了袖口,一身泥水地站在一個軍士之后,奮力撬動。

  “一,二,三,推!”

  閥門銹蝕地“吱呀吱呀”作響,有三十年壽命的管道不堪重負地顫動著,仿佛下一刻就會繃斷。

  “一,二,三,推!”

  “嘎嘣”一聲,閥門降下,壓力開始傳遞減輕,后續閥門跟隨解開,霎時,整個泄壓系統都聯通了!

  這條輔助水工隧道里的灰水急速匯入到蓄水庫中,灌滿的工業蓄水庫在傾瀉至溶洞里,被鼉妖阻斷的交匯水工隧道突然疏通了,較淺的平時蓄水庫鯨吞其余的灰水,水量之大,奔騰之聲有如江河,隔著巖壁都能聽到隆隆聲。

  壓力降到安全水平,逃生門打開,水簾中降下了一個平臺,在琴湖未有如此強的輻射之前,這原本是監控站的補給輸送臺,此時是所有人重見陽光的唯一希望。

  “所有人,依序上升降機!”譚將軍喊道。

  不需要多問多說,實驗員們先送標本上了銹蝕斑斑的升降臺,然后退出。

  決不放棄,所以傷兵先上。

  按照這個原則,沈如松與楊天這兩個誤打誤撞見證了復興軍一項絕密計劃的小子,一路累贅了“甲子”部隊許久,反而率先登上了升降臺。

  譚將軍站在隊伍末端,身后數百米處即是轟隆襲來的灰水波濤,他看著不遠處虛虛扶著欄桿站立的沈如松,轉頭對一個實驗員說道:

  “能趕在‘秦’那批人前拿到‘鼉妖’后代,我確實要感謝這個小戰士。”

  實驗員給譚將軍遞過聚酯防毒面具,語氣淡漠道:“這是您和喬老的功勞,吳仁甲不幫這個小忙又如何?盔鼠窩?”

  實驗員嗤笑了一聲,她拉下了防護服,深深呼了一口渾濁起來的空氣,這個相貌平凡的女子同樣毫不在意襲來的水浪,說道:“用延齊廢墟里的尸鬼效果一樣,到底瞞不過顧緒春,他寧愿把‘小白龍’從追擊87號的路上調來千山,也不想惹怒第三委員。”

  “這是一場戰爭,父親。”

  “而且我們輸不起這場戰爭了。”

  直到水浪濺到后腳,最后一批人才登上了升降臺,水浪沖開逃生門,向下宣泄,一步踏錯,下面便是深不可測的地下城蓄水庫,供應四百萬人生活生產的水庫,沒人想去測測深度。

  升降臺飛速向上攀升,這種鏈纜式機械升降井是早期地下城的特征之一,故而“甲子”部隊幾乎沒人來過這兒,也懂得操縱手法。

  剛才奇跡般的蘇醒不代表沈如松就能好轉過來,他攥著欄桿的手漸漸松弛,跌坐在地上昏迷過去,呼吸頻率降低,他的生命之火在消逝。

  滿臉血痕,滿身狼藉的士兵們呼喊著,醫療兵撲過來給沈如松打強心針,人人都清楚,這是他們曾毫不猶豫要射殺的對象,但戰爭之中,那是無可奈何,此時,便是手足兄弟,紫旗之下的戰友。

  “他要不行了!”醫護兵給沈如松做人工呼吸,奮力一下一下地按壓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醫護兵試圖給沈如松的傷口處做灼燒止血,卻發現早就做過了,汩汩鮮血早已不再流出。

  “有誰知道他是什么血型!他血要流干了!”

  “有誰知道!”

  喊聲在豎井隧道里回蕩,一聲聲詢問卻無人回答,漆黑一片,“甲子”的黑底白字袖標染盡了鮮血。

  沉默的人們在目睹一條年輕生命的流逝,也有人想起,被放棄了的堅守戰友。

  是啊,洪水淹沒了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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