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鋼鐵黎明 > 第100章、不詳的江水
  軍功是十分嚴肅的事,這不是一天兩天能批下來的事,哪怕定了,正式授予也最起碼是一個季度(四個月)的事。要層層審批層層上報,像二等功得軍區首長過目首肯了才能決定,至于一等功特等功更是報請最高統帥部。

  既然沈如松說了要把自己的二等功讓給陣亡的羅虹和俞有安兩個人,那就是實打實的讓,反正他傷了脾臟,一段時間內屁事沒法干,躺病床上不是看書讀報就是寫寫畫畫了。于是干脆把后面可能要用到的材料都寫了個遍,比如說回憶羅、俞兩個人的作戰功績,他把自己的部分都差不多劃拉給了他們倆。

  然后是作戰細節的書寫,戰斗報告是一個比較正式的文件,不好寫的很隨意,但記憶這個事情,沒法說哪天就蹦出了細節。沈如松就想到有參照意義的就寫什么。

  沈如松反復在腦海里復盤琿江雷達站一戰,事后諸葛亮來說,連隊應當取突破陣型,徑直截斷獸潮,強行進入雷達站堅守,盡管這樣風險不小,但依托雷達站完備防御工事,即便站內有部分匪軍活躍也可以清理掉,畢竟連隊下轄了好幾個班的戰斗工兵,近距離戰是專業的。

  要么是直接擺環形防御圈,圈內有兩門82迫做固定火力,匪軍再怎么配合獸潮,不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想都不要想重創連隊。70式通機轉成重機槍模式真不是蓋的,壓制火力非常充沛。

  但到底是想象中的戰例,不縱覽全局,再來一次十有八九是照著原先路線走。

  獸潮分開襲擊兩翼了,不把預備隊抽過去加固?

  迫擊炮是曲線彈道,它又不是二踢腳,是有射擊距離的,不放置在比較安全的后方,難道擺前線?當時誰曉得林子有匪軍埋伏?

  一開始不展開環形防御圈?這是去救援,是要伺機突破的,收攏成刺猬防御,那還怎么展開進攻?

  沈如松思來想去,感覺戰場上變量太多,特別是清剿作戰這樣的小規模戰斗,瞬息變化的速度太快太快。

  他在士官學校早死記硬背了戰斗條令,如果按照清剿條令所說,在受到襲擊后,應當立即原地固守,在情況未明時不應出擊,防止敵軍滲透并集結兵力,達到壓倒性火力再行反擊。

  條令是總結了無數戰例后的精華經驗。無名村莊一戰就完全遵循條令,非常典型。車隊受到突襲后,原地固守,因為暴民不具有重武器,穩住陣腳、安定了后方側翼,用自動武器壓制了對方后,三個班組旋即呈中間吸引、兩邊突破的戰法進行突擊,可能一個小時左右就徹底解決戰斗了。

  對上成規模、有組織度一點的匪軍,原地固守也是有效的,復興軍的野戰軍和內陸守備軍最大的區別在于重武器配備和是否機械化,班組火力配置上幾乎沒什么分別,野戰軍考慮到單兵反坦克,班組會額發配發三具不占編制的一次性火箭筒,所以復興軍班組一定占有火力優勢。

  但放到雷達站戰斗里,原地固守就不行,首先連隊主力被獸潮牢牢黏住了,分不出兵來援救。第二,沈如松他們被困在林地土路上的空地,不跑進林子亂戰等于自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炮組覆滅了,敵人在用自家82迫轟自家連隊,一旦成功標定了射擊諸元,那連隊腹背受敵就完了,此時必須要有一支最近的小部隊做出果決犧牲,而沈如松也正是這么做的,一輪強勁反突擊,敲掉了迫擊炮,然后遭受慘重傷亡。整個1排一口氣打沒了三分之一。

  沈如松寫了很多,但總體來說,他依舊很贊同戰斗條令,畢竟是條令,不是直接的上級命令,他有基層能動權,假如當時連長直接命令他原地守住,那就原地守住唄。

  雖然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樣的,但這個東西吧……

  先做好本分嘛……

  之后的一周里,沈如松不停地寫東西,補全了自己的日記本、給家里的報安信、給邵鋼和高克明兩死黨的信,他甚至還有閑心給遠在望奎基地的麥秋也寫了封信,不外乎此去經年,希望你格外珍重之類。

  想到麥秋,沈如松免不了有點惆悵,書放倒,他盯著轉動不休的吊扇發起呆來。

  就像是在望奎基地與麥秋告別時,她眨著眼、抿著笑說“下次去小賣部,買一份李子干就好”了一樣,沈如松最早認識她是在士官學院的小賣部,偌大上千人的學校,丫的就一個小賣部,每天傍晚才開始營業,跟打搶一樣進去搶購,錢都不是問題,晚去了幾分鐘屁都撈不著。

  于是很多同學就央求排前邊的兄弟姐妹多帶幾份,價錢都好商量。而沈如松一貫人緣不錯,能組織起小賣部戰役,先派班里的幾位女同學去戰略欺騙一下……也就是勾引別班的強壯暴躁老哥去虛與委蛇一下,然后派遣突擊隊分別占據小賣部四周,一開門就使勁進攻,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最有價值的戰術點:泡面、雞肉腸和果脯。

  在十八歲那年,第四學期的時候,某個六月份的夜晚,沈如松成功搶到了一堆果脯,可惜半道被陰了一腳絆倒,散了不少出去,最后鼻青臉腫結賬時手里就只剩兩包了,這個時候,排他后面的妹子怯生生地戳他,問沈如松能不能分她一包李子干,她自打開學以來就沒搶到過。

  像那些人人都覺得庸俗但又樂在其中的言情小說劇情一樣,他們倆認識了。

  士官學校全軍事化管理,抓早戀可不是鬧著玩的,然而大家的訓練課目上就有反游擊戰,有現成的斗智斗勇機會怎么能不用?誰偷著接吻被逮住了只能怪你功夫不到家,火候不夠,活該在全校面前丟人現眼,像沈如松這樣的優秀畢業生就沒被抓過。

  你以為沈如松吃撐了去學口琴?他才沒多喜歡吹,他那是吹暗號,吹莫斯電碼,向隔壁班傳遞今晚教官們的巡邏路線,約定在哪個空擋見面。

  沈如松想著想著就自己笑出了聲,弄得旁邊陪床的楊旗莫名其妙,他湊過來說道:“呦,班長想啥呢,這么高興?”

  沈如松才懶得搭理他。

  “笑這么開心,肯定是想陳班長了。”

  沈如松表示無語,下邊人這群蛆就喜歡傳他和陳瀟湘的事,真的是無了大語了,沈如松心說她要是真的勾引老子,我又不是太監,干柴烈火不辦了她?在北琴管得又不是那么嚴?找個理由去外面荒野上天當被……

  不對,想哪里去了?

  沈如松掃開腦海里前幾天陳瀟湘故意露出的那些春光,一巴掌捏住楊旗的后脖頸,罵道:“能不能換個有點新意的說法?”

  楊旗捂著脖子,委屈地應了一聲,旋即跳開來去找徐勝男,想找勝男妹妹閑聊吹水,結果不必多說,人家更不愿鳥他。

  沈如松不是傻子,他這幾天沒出病房,但不是沒人通風報信,鄧豐是一個,這個老奸巨猾的玩意到哪里都能找出空,早混熟了,白天趁著基地大門開放,就溜去外面的軍需農場,去找基建兵姑娘快樂,他壓根不怕抓,無他,丫的北琴里的老兵都這么干,就連剩下來的幾個憲兵都這么搞,那他慫什么?李皓也是一個,只不過是被鄧豐一腳踢回來的。

  一年兵才是人。鄧豐是這么說的。

  沈如松好奇過鄧豐到底是拿什么付的錢,功能腕表肯定是不可能的,單純的錢款人家收了也花不出去。在地表上,動輒百八十公里見不到人煙,一點商店都在軍事基地和堡壘城鎮里,要錢做什么?

  也不可能是罐頭口糧,笑話,北琴外面有好幾個軍需農場,人家缺吃的?

  沈如松以為是工業劵,沒想到還是被否了,答案叫他哭笑不得。

  是去幫干農活。

  這不是什么秘密,地表上確實是男性占大多數,但他們都是士兵,在戰斗部隊里,而戰斗部隊為了保持人數都要七比三的男女比例,單純從事生產任務的基建兵就是三比七,不少基建兵師(小師制,一個師六千人)更是除了軍官和少量技術軍士外,其他全是女性。

  這樣的女兵師為數不少。由青壯年男性組成的基建師負責采礦、建筑、清理港口和廢墟這樣的苦活累活。稍輕松一點的紡織、制藥、飼料以及機耕,很多是交由女兵師完成的。

  據不完全統計,女兵師為聯盟提供了60%強的糧食,可以說,正值青春的姑娘們養活了一多半的大老爺們,也自然,她們腰板子挺得格外直,完全不叼上級對于戰斗兵的規定,愛怎么露水姻緣就露水姻緣,有種你替老娘去修理地球?你飯碗還是老娘給你扶穩的。

  什么叫做婦女撐半邊天?大家各司其職罷了。

  再說了,割麥子插秧是簡單活嗎?拖拉機不夠、柴油不足時,不得靠人力去做?去用馱馬去翻地?別嘴皮子一碰女人是什么什么,凡事用點腦子,她們和你完全平等!從生物學到社會學到一切!

  所以別的班沈如松管不著,他自己的2班他管得著,不管李皓還是誰明示暗示或是怎么滴,他永遠是那句話。

  “我死了你們就可以去。”

  沈如松絕對是要硬氣到底的,他也確實這樣硬氣了十來天,等到八月半了,他得來了一個哭笑不得的基地司令部命令。

  “所有休假士兵,全部調往軍需農場,協助收割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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