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多少事 > 第696章 梁雍一家,原來如此
    當即,梁憚和隗粹同時轉身,正想要往外走,雍瑞卻趕忙伸手攔住他們,無奈說道:

    “算時間,刺······司馬勛到此不過才半個多時辰,怎么可能喝的酩酊大醉?再等些時候,莫要讓人心生疑竇。”

    梁憚和隗粹訕訕一笑。

    剛剛殺了司馬勛,他們的心情如何平靜得了?

    所以一時間竟然連這都忽略了。

    陸唐已經吩咐人收拾尸體。

    杜英則再次舉起杯子:

    “渭水之戰,所有賊寇元兇,全部授首,此當再浮一大白!”

    營帳中諸人,心緒雖然各不平靜,但是想一想此戰的那些犧牲的將士大仇得報,也都是暢快的,紛紛舉杯。

    人也殺了,隊也站了,剩下的,就都聽杜太守安排吧。

    反正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觥籌交錯,祝賀聲、討論聲此起彼伏。

    酒宴,這才算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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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璀璨,彎月如勾。

    雪原上,寒風陣陣。

    梁憚剛剛出營帳,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外面還是有些冷的,也讓他一下子從熱鬧的氣氛之中清醒過來。

    明明沒有喝酒,可是剛才發生的一切,如夢如幻,總讓他有一種看不真切的感覺。

    司馬勛就這么死了,梁州轉眼群龍無首。

    而他梁憚,在這其中似乎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并且更是直接接應下來了現在這個背叛舊主的任務。

    自己剛才的選擇是否是對的?

    梁憚捫心自問,一時竟然想不到答案。

    “跟著司馬勛,不見得就能名垂青史。”聲音從背后響起。

    是雍瑞。

    司馬勛的名聲并不好,并且就算是真的有史書,編寫史書的人肯定也是那些掌握著文化傳承的世家。

    司馬勛就算是真的為百姓、為這個時代做了些貢獻,世家又怎么可能說他的好?

    “爾所求者,名垂青史?”梁憚反問。

    雍瑞負手看著天,喃喃說道:

    “所求者,其一乃家族興盛,為一方郡望,其二自然便是能功成名就,不負所學。因此名垂青史,也算是說明今人認可余之所為吧。”

    “有道理!”梁憚撫掌感慨。

    雍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無奈笑道:

    “還以為你有什么高論,想要反駁呢。”

    “不,只是覺得有些迷茫,所以想問問你們的答案。”梁憚笑道。

    “走吧,不管答案是什么,至少現在這條路,太守已經為你我指明了。”雍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主動請纓,和梁憚一起入城。

    一來能夠更快速地控制府衙,二來雍瑞這個文官入城,本就在情理之中,不容易引起司馬康的懷疑不說,雍瑞還能趁此機會將麾下的數百兵馬一并帶進去,增加一些勝算。

    梁憚頷首,兩人一并向前走,當路過飄揚著的橫幅時,梁憚微微駐足,旋即笑道:

    “之前隨著刺史從此處經過,還真的沒有想到,竟然是這么一個‘梁雍一家’。”

    “跟著太守,或許想不到的還多著呢。”雍瑞回答。

    “名垂青史?”梁憚又把話題轉了回來。

    雍瑞想了想,才回答:

    “現在江左世家也應該意識到了太守的威脅,繼續這樣下去,怕是你我都是亂臣賊子爾,不過······也不是沒有機會。”

    梁憚明白了他的意思。

    換一批寫史書的,不就得了。

    “那就為了‘名垂青史’而戰吧。”他攥緊拳頭。

    心中短暫的虛妄和空蕩之后,也算是又有了新的奮斗目標。

    “縱然不能‘名垂青史’,大不了遺臭萬年!”雍瑞笑道。

    “那還是算了。”梁憚擺手,“那寧肯默默無聞。”

    兩人這么有說有笑的向營門口走去。

    絲毫不像是馬上要去騙取一座城,甚至是顛覆一個地方政權的樣子。

    而營寨之中,戲腔悠長婉轉,士卒們似仍在觥籌交錯。但是到近前了一看就知道,這只是保留了一些人虛張聲勢罷了。

    其余的士卒已經各就各位,蓄勢待發。

    相比于營寨中將士們的外松內緊,杜英在中軍營帳之中,倒是很放松的斜靠在軟榻上。

    他的目光在輿圖上掃來掃去。

    關中、梁州,甚至河西都已在杜英的目光之中。

    營帳簾幕驟然掀開。

    杜英瞇了瞇眼,頭還沒有側過來,就先開口:

    “不是說不要打擾我休息么?”

    “捅出來天大的簍子,你竟然還有心情在這里高臥!”

    王猛的聲音響起。

    震得杜英驟然坐起來:

    “師兄?!”

    他并不驚喜于王猛的到來,因為王猛來了固然能幫助自己分析和解決很多頭疼的問題,但是這也意味著王猛有必須要來的原因。

    長安出事了?

    可若如此,他更應在長安坐鎮才是。

    王猛也沒有賣關子,嘆了一口氣說道:

    “本來是想要勸你莫要意氣用事,留著司馬勛,也算是和朝廷,不,準確說是司馬家之間留一線,大家日后好相見。

    結果誰曾想到,余還是來晚了一步。堂堂刺史,說殺就殺了,不管我們找多少理由,也不可能擋住荊蜀和江左的猜忌,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而且司馬家恐怕也很難相信,師弟真的是忠志之士、朝廷的拯救者,除非師弟現在就扯出來旗號,不然的話,在晉的旗幟下,就連手無實權的皇室都不會信任我們。”

    “既然手無實權,信任與否,又有何區別?”杜英笑問。

    王猛皺了皺眉:

    “終歸是大義名分在。”

    “若我能破胡塵、殺胡虜,那大義名分,人心向背,在何處?”杜英接著問。

    “能做到么?”

    杜英指了指北面:

    “殺苻雄,不是已經做到了么?”

    “還不夠。”

    “所以才需要師兄的幫助。”杜英干脆的回答。

    甚至一攤手,一副“人我就是殺了,和朝廷之間的過節恐怕也解決不了了,師兄你看著辦”的模樣。

    王猛氣得一陣牙疼,正想再說什么,杜英收起來臉上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盯著地上那一灘還沒有擦拭的血跡:

    “司馬勛縱有千般過錯,余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他萬萬不該辱我將士。若不殺他,余何以立足?

    朝廷的信任、世家有限度的合作,在這關中,遠遠比不上麾下將士的忠心,不是么?”

    王猛呼了一口氣:

    “也罷,殺就殺了。”

    “師兄剛剛不是很大的火氣么?”杜英好奇問道。

    “渭水之戰,打的如此揪心,而司馬勛這人,留之用處更大,說殺就殺,所以不兇幾句,難解我心頭之恨。”王猛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