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多少事 > 第九百一十八章頭疼的師兄弟
    “我的夫君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這就足夠了。”謝道韞笑道,“但是每一次都必須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要是不能平平安安回來,那就不是大英雄嘍!”杜英也露出笑容。

    他話音還沒有落下,外面就響起匆匆腳步聲:

    “啟稟都督,武關急報!”

    杜英頓時有些無奈,眼巴巴看著謝道韞。

    謝道韞怔了怔,明白了杜英的意思,主動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

    推了他一把:

    “去吧,身為大都督,外面的人也都在等著你拿定主意,只在書房之中對著輿圖,也不見得就能想出來思路。”

    杜英有些不滿足的砸了咂嘴,向外走去:

    “哪有什么思路啊,不過是想要在這兒清凈一下罷了。師兄馬上就要動身前往河東,最后的清凈時光,怕也要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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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杜英所料,此時議事堂上的確已經亂糟糟一團。

    這大概就是群策群力的缺點。

    不過參謀們的討論還是很有章法的,計算兵馬行軍需要消耗時間的、計算糧草損失的、計算人力物力征調的,或坐或站,在不同的位置上,或是捧著小山一樣的公文念念有詞,或是撥動算盤,甚至都看不到手的位置,只能看到一片殘影。

    “都督!”

    杜英已經走到人群中間,這才有人注意到都督的到來,趕忙停下手上的工作。

    杜英拍了拍他的肩膀:

    “和我打招呼的時候,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停下,甚至見到我了也可以不打招呼見禮。現在你們的一刻耽誤、一刻分神,都有可能關乎到前線成百上千將士的生死。”

    參謀們紛紛應諾,而他們的目光雖然轉回到自己手頭的工作上,余光卻仍時不時的瞥向杜英的背影。

    這樣和他們不分尊卑的都督,顯然才是值得大家拼命工作、誓死效勞的都督。

    杜英一路走到沙盤前,看到了王猛的背影。

    “什么時候去河東?”

    王猛頭也不回:

    “明天就動身,兵馬已經渡過渭水,向蒲坂渡口集結,明日余帶領親衛輕裝追趕。”

    “有信心么?”

    “若掌上觀紋。”王猛淡然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杜英知道師兄從來不會說假大空的話,他既然這么說,那河東局勢就可以放心了。

    當然,杜英也知道,這是王猛這兩天熬夜加班、分析之前各方情報之后得到的結論。

    絕不是看一看沙盤,就能如此篤定的。

    “那需要余擔心的,便是潼關了?”

    “現在的主戰場,怕已經不是潼關。”王猛卻搖頭說道。

    “此話怎講?”

    “爾若不過來,余便要差人去喊你了。”王猛伸手指了指武關外之前沒有的標注,“武關八百里加急快報,羌人橫穿伏牛山,輕兵直入武關道,結果被謝玄正巧撞上,搶占要沖,現在雙方正在淅水河谷之中對峙。”

    “姚襄的手筆?”杜英問道。

    “很有可能是姚襄的謀主權翼的手筆。”王猛將一份公文遞給杜英,“這是王師之中留存的公文,詳細記載了當時姚襄從河北渡過淮水投靠王師的經歷。”

    姚弋仲和姚襄父子曾經投靠后趙,作為后趙抵抗氐秦崛起的第一道防線,后來氐人徹底崛起,姚家父子便被抽調到河北平定冉閔,是導致冉閔兵敗垂成的頭號“功臣”。

    而隨著鮮卑人南下,姚弋仲又在三年前病逝,姚襄旋即聯絡王師,率部南渡淮水,投入謝尚麾下。

    “當時的姚襄,和鎮西將軍一見如故。”杜英掃了一眼,笑道,“結果誰曾想,短短一年之后,殷浩北伐,姚襄就直接反叛,成為殷浩失敗的罪魁禍首之一。

    好一個一見如故啊!”

    “不過是亂世之中生身立命的些許本事罷了。”王猛嘆了一口氣,“這戲臺上常說,人生如戲。

    可不就是這樣么?亂世之中,若是沒有三分演技,誰又能信得過你?”

    “所以你懷疑姚襄反復無常,是權翼的計策?”杜英問道。

    “不錯,到頭來,王師主力潰敗,姚襄卻能率部盤踞許昌,又一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王猛斟酌說道,“殷浩北伐,是大勢所趨,但殷浩和氐秦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最后的結果卻是兩敗俱傷。這背后必然是有人在小心調控、平衡雙方,在關鍵的時候,于這滾滾大潮上順勢推一把。

    誰從殷浩北伐之中獲利最多——當然,這個獲利也是說相對其原本所有之家底而言——那自然誰就是這個幕后推手。余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權翼更合適。”

    杜英自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十有八九是正確的,畢竟歷史上的權翼是王猛的左膀右臂,能得到王猛如此器重,肯定也是因為其有就算比王猛遜色,也不會遜色太多的能力。

    “現在這權翼,還真是給我們出了一個好大的難題。”王猛接著說道,“羌人兵馬,同樣分成三路,那么其兵馬主力到底在哪里?而權翼真正的目的又在何處?”

    說著,王猛的目光已經轉移到了杜英的身上。

    杜英哼了一聲:

    “我又不是權翼,我怎么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王猛失望的回頭。

    “師兄,好歹你也算是本都督的謀主,這個回答合適么?”

    “我是雍州別駕,不是謀主。”王猛回答的很快,“也沒有見你給我漲俸祿。”

    杜英翻了翻白眼:

    “怎么思考計策安排的時候沒有見師兄這般才思敏捷?”

    “因為跟你說話也不需要動心思。”王猛沒好氣的說道。

    他這話一說出來,周圍不少參謀們頓時噤聲,大眼瞪小眼看著都督和別駕。

    杜英也怔了怔,打量著王猛。

    王猛好像也愣住了。

    片刻之后,杜英率先笑了出來:

    “能讓師兄都感到煩躁的事,看來這一次咱們真是遇到棘手的對手了。”

    王猛自失的一笑,自杜英成為三州都督之后,王猛不管在什么場合都會盡可能的維持杜英的威嚴。

    師兄弟逐漸變成了上下級。

    而剛剛王猛的一句話,好像一下子把兩個人的關系重新拉回到了從前。

    回到了那個山中面對天下大局,高談闊論、互相給對方設置障礙,并且最終以對方皺眉連連搖頭而大笑的日子。

    杜英接著說道:

    “權翼的兵分三路,現在實際上已經被我們識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