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多少事 > 第一千章 指上蝴蝶
    “不想坐上去?”謝道韞打趣道。

    杜英猶豫了少頃,嘆息道:

    “來都來了,不體會一下,自然不好。”

    謝道韞和郗道茂對視一笑。

    杜英也笑了,他知道,她們或許并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態。

    畢竟他的來都來了,可是回溯了千年、沉寂了十年。

    潛龍在淵,等待一鳴沖天。

    若真的碌碌無為一生,那豈不是真對不起自己走這一遭?

    雖然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也是挺好的,但是架不住這亂世,想要守住這些,總需要仗劍而起。

    給杜英收拾好,謝道韞抓起自己已經被這家伙扒拉干凈的衣裙,郗道茂湊上來:

    “姊姊,我幫你吧,這套裙子難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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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再好不過。”

    杜英瞥了一眼低垂的簾幕后,自己百看不厭的風采,按捺住心底的沖動,抬頭看了一眼窗外,聽到了身后的聲音。

    “姊姊腰好細呀。”郗道茂正在給謝道韞系上裙帶,“這樣緊不緊?”

    “恰到好處。”謝道韞溫聲笑道,伸出手在郗道茂腰上揩了一把,“妹妹也不差。”

    兩人笑著打鬧起來。

    陽光正好,空氣中漂浮的塵埃輕輕游動,透過一層薄薄的綠紗櫥,可以看到光影的交錯。

    算年齡,這兩個丫頭一個不過才成年沒多久,一個還沒成年。

    芳華正好,這般笑鬧,才是她們這個年紀應該享受的快樂。

    剛剛還抱著她們睡覺的杜英,霎時間覺得自己有點兒禽獸,不過又想到了自家兩位夫人在做自己的一份事時風行雷厲的架勢······杜英搖頭輕笑,這哪有半點兒小姑娘的樣子?

    言笑晏晏,他似是想起來了什么,笑著吟誦道:

    “嚴嶺關前浮梅影,鸚鵡洲上有暗香······”

    簾幕后的聲音頓住,此時都怔在那里,聽著他的聲音:

    “我攜黿龜分水淺,繞指蝴蝶舞翩芳。”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明白過來,謝道韞秀眉微蹙:

    “這和夫君之前做的七言,好像差距還挺大的······并且不知道這般景象,是不是他夢中所見?”

    杜英伸出一只手指,搖了搖:

    “你品,你細細品一下。”

    謝道韞輕輕哼了一聲,自己的品鑒能力自然是出眾的,這能夠品出來什么?

    風馬牛不相及的景象進行了堆疊而已。

    但是郗道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手輕輕拽了拽謝道韞的衣袖,用蚊蚋一樣的聲音說道:

    “阿姊,好像,是,是那個意思。”

    謝道韞愣了愣,看郗道茂羞的小臉兒通紅的模樣,頓時反應過來,眼前頓時浮現出剛剛杜英跋山涉水的景象,也想到了蝴蝶舞翩遷、繞指上下飛的場景。

    她默默地伸手撈起來床榻邊的繡鞋。

    杜英霍然起身:

    “夫人,夫人冷靜!”

    片刻之后,站在院子中樹下,拿著長桿子在挑蟬的疏雨,聽到了身后一聲重重的開門聲。

    接著就看到杜英落荒而逃,甚至剛剛扎好的頭巾都飄了下來。

    而在杜英的身后,謝道韞扶著門,指著杜英的背影,原本想要喊什么,但是看到了疏雨驚奇的目光,還是硬生生的把話憋了回去。

    紗櫥之內,從不喜歡在上面的謝夫人一向也不怎么注意形象,但是當著疏雨還有諸多院外候著的仆從婢女,她總不好破口大罵。

    “姊姊,鞋子。”郗道茂伸手扶住謝道韞,遞給她繡鞋。

    謝道韞罵道:

    “這家伙,真是無賴混賬!”

    郗道茂打量著她:

    “姊姊既然罵夫君,那何必發笑?”

    謝道韞輕咳一聲,換上嚴肅臉:

    “有么?”

    “方才······”郗道茂本想實話實說,但是看謝道韞面色不善,趕忙搖頭,“沒有!”

    接著,她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就是一個無賴混賬,姊姊說的再對不過了。”

    “梅影暗香,繞指蝴蝶,多美的句子,便讓這家伙給毀了。”謝道韞猶不解氣一樣。

    郗道茂沒有說話,但總覺得謝姊姊因為剛剛被自己說中了些心事,所以又羞又氣,想要遮遮掩掩。

    這首詩雖然含義層層疊疊,另有所指,但終歸是杜英寫給謝道韞的,又有哪個女子不喜歡情郎送給自己的詩呢?

    郗道茂的心中自然是極其歡喜的,將心比心,她相信謝道韞肯定也喜歡。

    想到這里,郗道茂忍不住偷看了一眼謝道韞。

    輕輕翹起的唇角,自是遮不住的笑意。

    果然,連謝姊姊也不能免俗。

    郗道茂心中釋然,笑得更加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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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英走到議事堂上的時候,并沒有收獲意料之中的道道目光注視。

    相反,一群人忙忙碌碌,甚至都要無視他的存在了。

    不過杜英作為大都督,不管走到哪里,光環還是存在的。

    很快就響起一片“參見都督”的聲音。

    閻負率先迎上來說道:

    “都督,剛剛收到南陽送來的消息,南陽已為我軍所有,如今謝小將軍正和周將軍一并向南布防,同時派遣大量斥候先行,深入山中,探尋桓豁的去向,打算綴在桓豁之后前往淮西。”

    難怪這幫家伙亂糟糟的,杜英心想,拿下了南陽,對于關中來說,的確是之前并未想過的一步,這也就意味著很多人事物資安排都被打亂,而不需要杜英過多吩咐,大家也都知道,這些資源都需要先安排給南陽,以確保王師這一次能夠在南陽站穩腳跟。

    “荊州那邊可有兵馬調動?”

    “暫時還沒有,因為大司馬在此之前就又調集兵馬前往姑孰,陳兵江上,大概還是傾向于威逼江左讓步。參謀司推測,大司馬一旦完成不了自己的意圖,就會退而求其次,謀取兩淮。

    至于南陽,孤懸沔水以北,之前謝小將軍縱兵劫掠南陽糧道,就已經讓南陽遠離荊州、補給困難的問題暴露無遺。

    所以大司馬本就沒有派遣一路孤軍駐守在南陽的必要,要么就是以此為跳板直接進攻河洛,要么就是索性直接龜縮到荊蜀。守著南陽而毫無調動,只會讓南陽變成荊州身上的一處難以結痂的傷疤。”閻負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余需要一個確切的結論。”杜英直接說道。

    他不干涉參謀司的推論過程,也不干涉這些官吏們是怎么調度安排的,他想要聽到一個合乎情理的結果。

    “大司馬不會反撲南陽,南陽已定。”

    回答杜英的,是張玄之。

    年輕的他,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