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多少事 > 第一千零六章 小姑娘和少年
    杜英說著,看向謝道韞。

    自己的一些用詞或許有些現代,但謝道韞跟在自己身邊時間久了,耳濡目染,自然也能夠理解自己的字面意思,所以他微笑著說出最后一句話:

    “可如果在這一個大群體內挑撥離間、拉攏一派并且打壓一派,那么倒還是很簡單的,這也是余現在能夠笑出來的原因。”

    謝道韞這才重新坐下,握緊了杜英的手,吁了一口氣:

    “夫君心中早就有定數,那妾身就放心了。”

    杜英伸出手,撫平她的眉梢:

    “天塌下來了,有我頂著,地塌下去了,有我墊著,不用怕。”

    謝道韞“撲哧”笑了出來,輕輕捏了捏杜英的手:

    “妾身又如何舍得讓夫君墊在下面呢?”

    “是不舍得,看出來了。”杜英瞟了一眼隨風輕輕浮動的綠紗櫥。

    謝道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畢竟大家都已經是拍拍屁股就知道要換個方向的關系了,哪里還不明白這家伙心里都是什么花花腸子,所以直接狠狠捏了一下他的手。

    ps://m.vp.

    一點兒都不可能會冤枉他。

    雖然這個力道對杜英仍然沒有多大威脅,杜英還是很配合的呲牙裂嘴了一番。

    表演有些夸張,以至于謝道韞看穿之后,無奈的搖了搖頭。

    夫君總覺得自己是個小姑娘,用哄騙小姑娘的手段來哄自己,所以看穿了他的把戲之后覺得他有些可笑。

    但是這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就像是夫君,現在雖然已經站到這個位置上,可是心中卻好像一直都是一個喜歡搞怪的少年。

    當小姑娘,總比成了老姑娘的好。

    而當一個少年,自然也要比當一個滿腹陰謀詭計的梟雄來的好。

    現在茂兒那丫頭,大概就一直在心中誠惶誠恐,什么時候才能結束自己小姑娘的身份。

    現在還不是和謝道韞卿卿我我的時候,杜英重新拿起來文書,緩聲說道:

    “巴蜀那邊的一潭死水,也算是被我們給攪動了,隨著巴蜀本地的世家紛紛要求加大和關中之間的貿易,巴蜀官府已經沒有辦法阻止,甚至為了避免這些世家造反,官府還要擺出來積極推動和我們之間貿易的態度。

    這也就免了余對巴蜀局勢的最后一點兒擔憂。”

    杜英之前已經做好了強勢插手巴蜀的準備,因此在梁州匯聚了不少兵馬,一旦巴蜀的局勢被益州刺史周撫以強硬手段鎮壓,那么杜英就必然會直接動兵入蜀,到時候外有大軍壓境,內部還有作亂的世家,杜英還很想知道周撫怎么破解這僵局。

    而如今周撫選擇避開了大家直接撕破臉皮,而是仍然想要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盡可能的再往后拖一拖,那么杜英也是樂得見到這般境況的。

    關中的空虛,讓杜英心中也有些擔憂,巴蜀局勢平緩下來,杜英也就可以在梁州維持一部分兵馬仍然對巴蜀保持壓迫,而剩下的兵馬先撤回關中,以加強關中的防備。

    “不過還是要留一手,”杜英接著說道,“根據從梁州送過來的消息,周撫一直在悄悄加強巴蜀各處關隘要沖的防護,說明周撫對于我們絕對不至于一點兒防范之心都沒有,更不是完全放棄了抵抗,余也有些擔心,周撫可能只是想要憑借這種方式來讓我們放松警惕,從而給荊州等地兵馬進入蜀中加強防備做準備。

    古往今來,巴蜀以天險為天下所知,但也因為固守者往往孤立無援,且蜀中憑借天府之國,能夠保證糧食,甚至也能夠保證鹽鐵,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需要和外面有貿易,短期的封閉不會造成問題,可長期以往,定然會讓巴蜀內部矛盾重重,百姓也更向往能夠和外界有貿易往來,世家更是會想盡辦法推動此事。

    這也就導致固守巴蜀的人,往往都是自造墳墓,逐漸被中原所排斥,為百姓所不喜,因此入蜀之人,往往都會很簡單,而入了蜀再想要出來,就不是那么簡單了。

    周撫在巴蜀擔任刺史的時間也不短了,可是時至如今,余稍微有多挑撥,巴蜀上下便出現了很多對周撫的反對聲音,甚至逼迫周撫不得不反過來向我們妥協、做出讓步,這更足以說明周撫在這么長時間都沒有建立起來對巴蜀的有效控制。

    作為一個歷經多朝的上一代老臣,他應該以雷霆手腕鎮壓,令巴蜀的世家百姓跪伏在刀下才是,能讓他感到棘手的局面,可想而知。

    因此為了破局,周撫大概也會傾向于引入大司馬,讓我們和大司馬在關中斗一個你死我活,這大概也是他能夠從中牟利的唯一機會。

    現在別說周撫是這么想的,其實朝廷也抱定著類似的想法,就要看大司馬和我們會不會愿意上鉤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既然已經引狼入室,不知道周撫是不是還有這等本事和決心把人送走。”

    “大司馬和夫君,都不是能輕易招惹上身的。”謝道韞含笑說道。

    這讓杜英不爽的挑了挑眉,總覺得自己在她口中就跟陰魂不散的惡鬼一樣。不過轉念一想,對于以周撫為代表的的朝廷人來說,他和桓溫,大概就真的是噩夢之中的惡鬼吧?

    “但是也并不是沒有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夫君之前不就做到了么?”謝道韞的神色之中露出些驕傲。

    仿佛那個讓桓溫和王羲之在長安交鋒卻又最終雙雙退走的人,是她而不是杜英一樣。

    杜英微笑道:

    “那只是因為大司馬和王右軍勢均力敵的時候,王右軍另開戰場,迫使大司馬只能抽身而出,先保荊州罷了,余當時還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

    “那夫君有沒有撿到便宜?”謝道韞反問。

    “這是自然。”

    “既然如此,現在的益州刺史,在大司馬和大都督之間,豈不也是一個沒有兵權、甚至都不怎么得人心的小人物?”謝道韞接著說道,堵住了杜英反駁的可能,“所以周刺史未嘗不是沒有可能成為又一個夫君一樣的人物。”

    讓杜英愣在那里啞口無言,謝道韞心中也有點兒小小的驕傲。

    燭火輕輕搖曳,倒映在她如玉的臉頰上。

    佳人斜靠,手臂輕抬,淺笑嫣然。

    杜英一時間看的癡了,直到謝道韞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