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多少事 > 第一零七八章 淮北急報驚堂上
    謝玄也懶得和這家伙斗嘴,急促問道:

    “五叔為何會來?”

    “朝廷讓他前來督軍的可能倒是不大,除非會稽王瘋了。”郗恢顯然仗著郗家已經沒得選、跟著關中一條道走到黑,所以對朝廷和王謝各家的不敬也已經逐漸從心里轉變到了嘴上。

    謝玄翻了翻白眼,這個我能不知道么。

    聽君一席話,勝聽一席話。

    司馬昱派遣謝石跑來當謝玄的監軍,自然不可能,他沒有必要這樣急切的把兩淮王師的指揮權全部都交到謝家的手中。

    甚至相比于把指揮權交出去,這一次謝萬犯下了彌天大錯,一旦兵敗,那么這就是打壓謝家權威最好的時機,只要運作得體,就能夠把謝家勢力直接從兩淮攆走,讓謝家成為單純的文官世家。

    更甚至······

    謝玄臉上的無奈逐漸收斂,凝神皺眉。

    若真如此,受到損害的可不只是謝家,現在南渡各家重新振作的希望都已經從王家轉移到了謝家身上,而謝家的失敗,可就意味著南渡各家將會進入低谷期,甚至皇室只要積極引動外援——大司馬和關中都督——并且鼓動內應——吳郡世家,那么幾處聯手,南渡世家這個團體都有可能直接分崩離析。

    雖然謝玄現在早就把自己從南渡世家,甚至是會稽謝家這個族群之中摘了出來,但是自己之前所經歷的每一年,都在這個族群之中,也曾經下定決心要為家族的繁榮而奮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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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忽然意識到,家族可能真的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心中又怎能不感慨萬千?

    至于謝石為什么會出現,他自然也已明了。

    既然意識到了家族正在面臨這樣的危機,那謝安當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郗恢看謝玄凝神沉思,還道是謝玄當局者迷,現在可不是給他思索的時候,所以郗恢急匆匆說道:

    “因此,侍中想要讓一個更信得過且會對謝家絕對忠誠且負責的人來壽春,而這個身份,又不能引起阿羯你的不滿,所以只能出自謝家,出自你所熟悉的人。

    謝秘書郎,自然就是最佳人選。

    而且侍中的態度也很明確了,他不期望秘書郎直接接管你手中的兵馬,而是期望你們之間能夠合作,你仍然負責接應王師和抵抗鮮卑人、組織防線,而謝秘書郎,自然就要負責監督,或者大概用‘勸說’來的更合適一些,以避免兩淮王師徹底落入都督的掌控之中。

    侍中想要的,顯然還是謝家的兩淮,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兩淮。”

    “這個我明白。”謝玄徑直說道。

    郗恢狐疑的打量著他,重點其實不在于他知不知道,而是現在謝安直接把謝玄放在了兩難的位置上,通過這種方式,不強迫、只建議,想要讓謝玄帶著淮南在關中和江左之間維持微妙的平衡。

    謝玄這樣做,既可以確保謝家在關中的利益不受損,也能夠幫助謝安逐漸塑造謝家在江左超然的地位。

    至于具體的壓力,其實全部都壓在了謝玄和謝石的肩膀上。

    謝石和關中并不熟稔,所以主要還得看謝玄。

    謝玄說他明白,他明白什么?

    難道他已經和謝安在思想上達成一致?

    謝玄瞥了一眼神色變幻不定的郗恢,打趣道:

    “若是余贊同三叔的想法,你待如何?”

    郗恢當即抓起來佩劍,厲聲說道:

    “謝家想要兩面三刀,我郗家不會!郗家既已投靠關中,余自當為關中而戰,為都督而死!”

    謝玄也嚇了一跳,平時沒有看出來,這家伙內心之中倒是有幾分果決,他也只好無奈的向下壓了壓手:

    “謝家是兩面三刀,郗家不也分屬大司馬和關中兩處么?你這般激動作甚?!”

    郗恢不滿的說道:

    “家中伯父和堂兄如何想,那是他們的問題。家父和余,想法都是一致的,不容商榷!”

    謝玄嘆了一口氣:

    “所以家父和余,想法是一致的,也不容商榷,和三叔、五叔他們既沒有多大的干系,而且他們來或者不來,也不會再造成多少影響。

    其實你我,也是一致的,否則余本就不應該讓關中的兵馬,入這壽春城。”

    郗恢隨手一丟佩刀:

    “早說嘛!”

    “和余并肩作戰那么久,竟然不信任我。”謝玄眉毛一挑,這一次輪到他橫眉冷對了,“該當何罪?!”

    郗恢訥訥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傳令兵的聲音:

    “將軍,淮北急報!”

    謝玄和郗恢神色都是一變。

    淮北?

    那幾乎只有一種可能······

    戰事已起!

    “鮮卑大軍,自渦水東西兩岸南下,現王師淮北各部,已陸續北上,并請壽春調撥糧草,以為增援!”傳令兵的聲音頗為急促,顯然是從軍中得了死命令而來的。

    謝玄和郗恢面面相覷。

    不是歲水,不是睢水,而是渦水?!

    這也就意味著······

    謝玄直接撲到沙盤前,緊緊盯著沙盤上王師各部的位置:

    “如果所料不差的話,都督、阿爹和四叔,現在應該正在渦水兩岸,直面鮮卑十萬大軍,而劉建和大司馬,則蹲在渦口,隨時可以做在后的黃雀······”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狠狠一拍沙盤:

    “這局勢,怎會惡劣如此?”

    旁邊的郗恢幽幽說道:

    “不但如此,而且壽春北運的軍糧,先過大司馬和征虜將軍的防線,才能抵達關中王師軍中,所以我們非但忙活一通,幫不上都督什么忙,還可能會無形之中幫助大司馬。

    偏偏若我們不幫忙籌集糧草的話,大司馬和征虜將軍反過來還能彈劾我們,直接用洶洶輿論把不支持前線戰斗的你我給攆出去。現在,可不是所有的兩淮世家都打算支持我們。”

    謝玄忍不住來回踱步。

    郗恢說的沒錯,支持他們留在壽春的,多半都是見識過王師輕騎之威儀,或者和關中打交道比較多的世家,前者知道這幫家伙不好惹,后者知道維持這條商路有錢賺,至于其余的世家,還有兩淮將門這一股大勢力,其實一直都是秉持著觀望的態度,模棱兩可。

    一旦他們站在謝玄這邊,那謝玄可以把壽春經營的固若金湯,反之,那么他們這一千騎兵也很難四處出擊、壓倒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