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年，趙顯徽不僅武藝提升，酒量也變得驚人。一壺酒下肚，非但不醉，反而有點意猶未盡。反觀劉秋瑛，已經躺在太師椅上昏睡過去，時不時說幾句夢話，卻都是“對不起”三字。
這丫頭，約莫心底還是覺得愧對劉家，愧對劉子英，愧對那些劉家士卒的。
趙顯徽看著酣睡的劉秋瑛，伸手摸了摸她的那頭秀發，想起了當初在北冥山中的生死一線。
那時候的趙顯徽才在滄州被更漏子毀了道心，境界一落千丈，以至于在臨閭關對付幾個諜子，也不得不認真應對。得虧被龍樓煩逼迫得跳下將軍臺，生死一線間領悟大道真諦，重拾境界且順勢步入一品境。
誰能想到，后來趙顯徽會成為四大宗師，更想不到那個需要自己豁出性命保護的丫頭，會成為沙場萬人敵的銀花上將軍。
劉秋瑛或許是因為頭上有東西而不適，一把抓住那只手掌，貼在自己臉上，繼續沉浸夢鄉。那微皺的眉頭，也開始舒展。興許是那只滿是老繭的手掌，讓她感到心安。
趙顯徽任由這丫頭枕著自己手掌酣睡，五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龐。短短幾年的邊境生活，讓這丫頭的皮膚變得粗糙了幾分。
穿夜行衣，保管秦王令的蒙面諜子出現在院子，剛想稟報，趙顯徽卻用那只空閑的手在嘴邊豎起一指，輕“噓”一聲。
可憐泥子巷外，連夜趕來的四大家主，只能擠在泥濘且狹小的巷子里，苦苦等候。
夜色慢慢褪去，天開肚白。劉秋瑛終于不再枕著手掌，翻身換了個舒服的睡姿，那蓋在身上的衣服順勢滑落。
趙顯徽隨手在自己身上抹去滿手口水，然后撿起衣服，再一次給她蓋上，這才揮揮手。
那跪了一夜都未能開口的諜子如獲大赦，一閃而逝。
院門終于打開，四位家主大喜，結果出門的年輕人又“噓”一聲，示意四人安靜。
四位中年男人乃是茂州四大家家主，卻因為小小桐山縣縣尉這個手勢，閉口不言。
趙顯徽先是將院門關上，然后帶著四位家主離開泥子巷，來到街上一處路邊小攤，要了五碗混沌。
邊境吃慣了風沙的百姓大多淳樸，七文錢一碗，卻有三十多個混沌，滿滿當當。
四位衣著顯貴的家主一人一碗，趙顯徽不急著談公事，“幾位大人興許很少吃這種路邊早攤吧，其實味道是極好的，加之清晨人流稀少，連空氣都格外清新，心情會格外好點。”
四人面面相覷，然后都埋頭吃了起來。
一碗混沌下肚，趙顯徽吃了個三分飽，四位家主卻都給吃撐了。以往他們哪怕大清早，吃的也是山珍海味，如今不曾想一碗混沌就能填飽肚子。
趙顯徽先是結清了混沌錢，然后笑道：“這混沌雖然簡單，可對本王來說真的是人間美味了，你們是不知道本王那個妹妹做的飯，每天中午都如人間煉獄，每每回想起來猶覺心悸。”
四人不知如何接話，就只能象征性的笑了笑。
離開早點攤子，趙顯徽又帶著四位家主來到桐山縣外的小山上，美其名曰“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四位常年以馬車代步的家主被累得氣喘吁吁，卻還是得咬牙跟上，生怕一掉隊就再沒機會了。
小山不是很高，但足以便覽桐山縣景色。趙顯徽坐在一塊巨石上，身后四大家主并排而立，面面相覷。
欣賞了一番日出東方的美景，趙顯徽轉身招手道：“四位大人別光站著，過來坐。”
四人只好上前，石頭就那么大，趙顯徽一個人就占去半邊位置，四人便只好繼續站著。
趙顯徽指著桐山縣，說道：“中原都說我秦軍是一群蠻子，說邊境荒涼，肯定想不到還能有這番景色，本王倒是覺得不輸煙雨江南。”
四人連連點頭稱是。
趙顯徽咧嘴一笑，看向盧潭洲，說道：“盧大人，等杜樊川離開茂州，我希望你能坐上茂州刺史的位置。”
盧潭洲大喜，趕忙躬身道謝，同時撇頭對其余三人冷冷一笑。我盧家有盧老爺子作頂梁柱，便是趙武都要給三分面子，你們幾個如何與我盧家爭？
趙顯徽拿出一封密信，看向唐旭杰，“唐大人，杜樊川升任刺史后，別駕之位就交給你了，等到興州晉刺史告老還鄉，就由你接任。”
原本已經心如死灰的唐旭杰如同柳暗花明又一村，顫顫巍巍接過密信，果然是興州刺史的辭呈。
剩下兩大家族，分別是六陵郡李家家主李則君，云海郡袁家家主袁海生。
李家世代便在茂州，是茂州本土世族。趙武受封秦王時，更是第一個依附秦王府。李家對秦王府的忠心毋庸置疑，不過以前李家是忠心趙空明，如今則要改弦易轍，歸順趙顯徽。
相比之下，袁家就要遜色許多。袁家老爺子袁永堂曾是執掌三千烽火卒的連長，后來解甲歸田。因為袁老爺子多年來的豐功偉績，秦王府背地大力扶持，這才有了如今的袁家。
一份香火總有用完的時候，已經不再有秦王府相助的袁家越發不如從前，隱隱要被其他三家甩開。比戰功，袁家不如盧家，比家世淵源不如李家，比富庶經商又不如唐家。
昨夜得知趙顯徽親臨盧家，袁海生是第一個動身，也是最先到泥子巷的。
因為盧唐兩家的盟友關系，李袁兩家不得不同氣連枝，關系甚至比盧唐兩家還要密切。
趙顯徽打量著兩位家主，笑道：“本王做買賣向來公道，只要李袁兩家能給出相應的價格，梁州別駕和益州刺史的位置，本王就敢出售。”
梁州作為山南道主州，又有秦王府這尊龐然大物，別駕一職與別州刺史平等，梁州刺史更是高出半品。若是能成為梁州別駕，未來很有可能順勢成為梁州刺史。這是一個天大的誘惑，遠比盧唐兩家的開價要好。
只是四人不知道的是，太安城一封圣旨正在送往秦王府的路上。那封圣旨，將為山南道開設正副經略使和節度使四個位置。其中兩個位置，將由徐懷陽和杜樊川去爭奪，還有兩個，注定不會給四位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