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諜趙顯徽上官苑 > 第四百四十六章:自知
新春至,家家戶戶大紅聯,太安城卻盡掛白。
這年新春,趙顯徽是在太安城過的。
乾清宮內,趙家人圍著一個火盆,坐成一圈。趙武時不時用火鉗撥弄炭火;長孫慕清和柳歡熙分別抱著年幼的趙惠文和柴木安;趙文星因為犯困,時不時點點頭,小雞啄米般;趙顯徽背著紫檀劍匣,坐著發呆。
沉默氣氛中,就連炭火燃燒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趙武又撥弄了一下炭火,然后用炭灰稍微覆蓋。
“徽兒,知道你心里還有怨恨,從來聽不進父親說的大道理,今天便與你說些小故事。”趙武打破沉默,開口道,“新春家家守歲,便是帝王家也不例外,父親很小的時候,就會與你爺爺守歲,那時候幾個兄弟年紀小,從不會守到最后,唯獨我,每次都到天明才去睡覺。”
“所以從小到大,幾個孩子里,你爺爺是最喜歡我的,一直都是。”趙武說著,又去撥弄炭火,火光映照在他臉上,通紅通紅的。
趙武好似渾然沒感知到熱度,眼中只有對過往的緬懷與不舍。
“記得有一次,你爺爺好不容易放下手中差事,帶著我們幾兄弟去街上游玩,在一處高墻下,我問他自己何時才能算得上大人。”
趙武起身,站在一樁大柱子下,抬手踮腳一拍,“你爺爺就是這樣與我說的,等什么時候能摸到這個高度,就算長大了。”
趙武又坐回火爐旁,繼續說道:“我們幾兄弟當時都試了試,自然沒人能做到。”
“你爺爺當時笑著轉身離開,我便又去拍了一下,盡管還是沒拍到,我卻興沖沖跑去說自己拍到了,猜猜看他老人家當時是什么反應。”
趙文星聽得津津有味,趕忙回答道:“肯定是不信的。”
趙武點點頭,“還有呢?”
趙文星便不知道了,這樣的小事,還能有什么反應?難不成嘉獎一番?
趙武便笑道:“他老人家啊,當時就勃然大怒,拎著我衣領回家,讓我面壁思過,想不明白自己錯在哪了,就不準動,更不準吃飯。”
趙顯徽破天荒開口道:“你被罰了多久?”
趙武先是一愣,然后豎起一根手指,“整整一天一夜,母親和府上長輩都去為我求情,卻都被訓斥了,后來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他老人家是要我懂得自知二字。”
趙武又豎起一根手指,解釋道:“行大事者,若是只將目光望向遠去,看得太遠太遠,卻忘了審視自身,連自己的長短處都不知曉,如何能走得長遠?如何能成就大事?”
“這個道理,我記了一輩子,也用了一輩子,當年每逢大戰,最先做的不是查看敵情,而是先統計自己大軍的人數,甲胄戰刀以及戰馬的配備,糧草的儲備,做完這些不起眼的小事,再去分析敵軍優缺點,先知己后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趙文星已經全然沒有睡意,小時候抓鬮便拿到過一本孫子兵法的趙惠文更是集中精神。
趙顯徽開口道:“后來的秦軍,也是你一直在完成自知二字,了解秦軍缺什么,就補什么,才能打造出天下戰力第一的鐵騎。”
趙武欣慰的點點頭,這個好似誰都能說出來,卻又沒有多少人會在意的小道理,在今天傳給了后輩。
所謂薪火相傳,生生不息,莫過于此。
......
除夕過后新春至,家家戶戶團圓美滿。
這天的皇宮里,沒有大魚大肉,山珍海味,只有一鍋鍋水餃,便是宮女太監們,都能分得一碗。
新春之后的大年初二,本該走街串巷,只可惜帝王之家,何來此一說?
所以趙顯徽帶著柳歡熙和柴木安離開了皇宮,至于趙文星,貴為公主,本就不該一直生活在秦王府。
出太安城后,趙顯徽就走下馬車,然后一位手持長槍的漢子坐了上去,牽起韁繩,回山南道去。
趙顯徽如今已是半仙,有些事該去做了,相信有江懷義保護,柳歡熙和柴木安出不了事。
目送馬車遠去,直到從視野中消失,趙顯徽才轉身回望一眼太安城。
城頭上,站著一對女子。
趙顯徽抬起手,輕輕擺了擺,然后就轉身,往東南方向行去。
城頭上,姜才人挽著上官苑的手臂,看著那道漸漸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的閨中蜜友,感慨道:“你這個傻丫頭喲~”
九道劍光沖天而起,有人腳踩飛劍,筆直入云霄,好似要一鼓作氣沖破天際。
等到劍光直入云霄后,九十度偏轉,如腳踏云彩,凌空飛行。
云端仙人笑看世間百態,我輩劍客縱橫江湖千年,趙顯徽如流星過天際,一瞬千百里。
......
南海月井島上,鬼嶽衙內,有位心如死灰的女子,被關在牢獄之中。
牢獄之外,是一位白衣白發的男子,瞧著好似才而立之年,實際卻已存世數百年。
牢獄之內的女子,姓蘇名十七,與白發男子曾是師徒關系,如今卻形同仇人。
對于男子的到來,蘇十七全然不予理會,只是發著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遠處的井口探出個腦袋,然后咻一下來到白發男子身后。
“我說姓范的,你怎么老跟人小姑娘過不去?”身形飄忽不定的老頭在白發男子身邊說道。
白發男子微怒,猛一揮袖,結果老人如煙霧消散,又在牢獄之內重新凝聚。
“呦呦呦,姓范的脾氣倒不小,有本事把那口井拆了,老頭子我肯定跟你好好掰扯掰扯,想當年游歷諸國,老夫身邊弟子成百上千,哪個不是引領文脈的大儒?隨便拉兩個人來,都夠你這破島喝上一壺了。”老人喋喋不休道。
白發男子強壓住動手的沖動,冷哼道:“若非殺不掉你,本尊早就動手了,你們這些所謂的儒家圣人,自命不凡,違背天道,死不足惜!”
老人撇撇嘴,“跟你這種活死人,老夫都懶得講道理。”
說完,老人便一溜煙回井里去了。
白衣男子最后看了眼蘇十七,嘆息一聲,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