訖回察兒當然看出了老人的嘲諷之意，卻敢怒不敢言。
這位有老龍王之稱的老人，乃是突厥數一數二的武道宗師，一招摧碑手可輕易收取一品高手性命。當年在草原上曾與骨力裴羅大戰三天三夜，最后只以一招之差，惜敗。
這些年老龍王隱世不出，潛心修行掌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若是重出江湖，恐怕至少也能擠進武榜第四檔。
若非有老龍王相隨，便是給訖回察兒一百個膽也不敢來蘆薈城當主將啊。
“老夫先送將軍離遠點，武道宗師開戰，很容易傷及旁人的。”老人說著，便一把拎起訖回察兒，向遠處高臺而去。
城墻下，趙顯徽御劍升空，凡阻擋之人，皆被一劍穿心而過。
無人能擋的趙顯徽直掠上城頭，他手持黑劍，每一次揮劍都有劍氣肆虐，那些被訖回察兒帶來蘆薈城的武道宗師，根本沒有一個能靠近趙顯徽。至于另外八柄仙劍，分別向城墻兩邊飛去，那些普通士卒毫無生還可能。
八柄飛劍帶出八道血線，蔚為壯觀，卻又讓人心悸。
遠遠看到這一幕的訖回察兒心如刀絞，對老人焦急道：“龍老前輩，您趕快出手吧，再讓那小秦王殺下去，這城就沒法守了。”
老人仍就撫著長須，笑道：“訖回將軍，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擋下秦軍，就一定能當上天護將軍？”
訖回察兒一臉疑惑，不知老人為何有此問。
老人突然揚天大笑起來，“訖回將軍，昨夜那兩位美嬌娘，可還滿意？公子可是花了六千兩黃金才得來的，換將軍一命，值了吧？”
訖回察兒能走到今天的高位，當然不是蠢人，他當即明白老人的意思，雷霆大怒就要暴起殺人。結果老人掠下城頭，沒一會兒就逃得沒影了。
訖回察兒氣惱得雙拳捶打城垛，沖著北方怒吼道：“可汗！本將為了回鶻兢兢業業二十余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竟如此對我，回鶻遲早會敗在你手里！”
就在訖回察兒破口大罵之時，蘆薈城城門已被撞開，秦軍如潮水般涌入城中，守城士卒哪怕拼死抵抗，仍舊無濟于事。
大局已定。
......
涼州以北，葫蘆口之外，是一望無垠的荒漠，更北則是廣袤草原。突厥鐵騎由此一路南下，暢通無阻。
嘉賀湖是由北往南唯一的湖泊，也是突厥大軍必須停下休整的地方。
嘉賀湖邊，早已有一支大軍駐扎，多達六萬人。
有位與尋常士卒一般身披甲胄的中年男子，捧著雙手呵氣取暖。
即便已是春末，北地依舊寒冷如冬。
有位身披錦衣的俊美男子，正坐在湖邊垂釣。
披甲男子來到湖邊，看了眼俊美男子身旁木桶，空無一物。披甲男子咳嗽一下，沒有仗著身份讓俊美男子把唯一的小板凳讓給自己，席地而坐。
附近甲士看到這一幕，早已見怪不怪。要知道，這一路行來，都是那位俊美男子乘坐馬車，披甲男子充當護衛。
誰能想到，披甲的漢子，乃是關內道韓王趙獻陵，而那位比女子還要俊美的男子，乃韓王府首席幕僚崔曉陽，字華瑾。
“華瑾，這個時候真能釣上魚嗎？”趙獻陵問道。
曾被評價與陰陽謀士并列一線的頂尖謀士崔曉陽搖了搖頭，“事先沒有打窩，魚鉤上又無餌，加之岸邊將士們來回走動，能釣上魚才是怪事。”
趙獻陵一臉疑惑，“既然如此，華瑾何必做無用功？”
崔曉陽嘴角微微上揚，本就比較女子還艷美的他，更加風情動人。
“不論做什么，不能只盯著結果看，我從一開始就知曉釣不上魚，之所以待在這，不過是想著在繁鬧軍營里，獲得短暫寧靜。”崔曉陽說道。
趙獻陵點點頭，“聽華瑾一言，勝讀十年圣賢書。”
崔曉陽沒有因為這句奉承言語而沾沾自喜，而是詢問道：“王爺，知道為何要你這些多年給秦王做應聲蟲嗎？”
趙獻陵神色凝重，他不覺得這是隨口一問。
“本王與那杜司濤成為親家，與秦王府成為盟友，這是擺在明面上的，天下人皆知，每次秦軍過關內，華瑾都讓本王放行，是要維持與秦王府之間的關系，至于意欲為何，本王猜不透。”趙獻陵如此說道。
崔曉陽點點頭，“猜不透就直說，這很好，若王爺是個喜歡自作聰明的人，我會果斷離開關內。”
趙獻陵抹去額頭汗水，他當然不認為這話是嚇唬人的，以崔曉陽的性格，只要說了走，就一定會走，哪怕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也沒用。
崔曉陽繼續說道：“爭大勢者，必須要懂得蓄勢，世人都以為你是秦王的應聲蟲，心底便自然而然輕視，加之秦王府光彩太過奪目，我們便能爭取韜光養晦的時機，如今漢王滕王已死，荊王從無爭勝之心，周王彭王又被秦王府把控住，唯有楚王與秦王為敵，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王爺唯一的機會了。”
趙獻陵陷入沉思，久久沒有回應。
崔曉陽也不急，只是坐在湖邊，等著某只蠢魚自愿上鉤。
......
兩遼幽州燕山，劉家大軍整裝待發，只待一聲令下，就要北上草原，與隴右的秦軍遙相呼應。
有位身披白袍，手持長槍的女子，騎著一匹雪白駿馬。邊境風沙起，吹拂得她的白袍獵獵作響。
如今的兩遼，誰不知道劉家九娘的大名？
曾有突厥游騎的將軍這般與下屬叮囑，“只要看到穿白甲，披白袍的，不用打，直接跑，事后絕不怪罪。”
起初有人不信邪，可隨著一座座京觀堆積在燕山，就再沒人敢用命去嘗試了。
銀花上將軍劉秋瑛，一桿長槍耍得出神入化，更重要是其竟然還得到了天下第一神箭手燕長公真傳，刀法拳法具是一代宗師。
劉秋瑛望著大漠黃沙，手中朝陽燦金槍緩緩擰轉，眉宇間英氣十足。
劉家與突厥之間，有一筆賬該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