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福！”葉洲雙目猩紅，怒聲呵斥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尖銳的聲音，在安靜的醫院炸開，引來了不少醫護人員側目。
護士提醒道：“這里是醫院，病人家屬保持安靜，別影響其他病人休息。”
醫院里的生老病死，數不勝數。
即便一個七歲的孩子性命垂危，惹人憐惜，卻也不能過多占據醫護人員的心緒。
畢竟，還有無數病患在等待救護。
在某些時刻，醫護人員需要保持絕對的冷靜。
葉洲抱歉沖護士點點頭，眼底的猩紅之色卻沒有褪下。
看著摯愛悲痛的神情，葉洲心如刀絞。
他避開視線，沉聲道：“兒子還小，我們絕不能就這么放棄他。就算傾家蕩產，我也要……”
“夠了！”焦福秀低低道：“已經夠了。”
她雙手捂著嘴，眼淚無聲滑落：“別再讓他繼續受苦了。”
“福福！”葉洲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別再說了！我……”
“葉洲！”焦福秀抬頭盯著他：“你自己看看，你睜開眼睛看看兒子！你看看他！他吃的苦還不夠多嗎？”
從出車禍到現在，輸血量相當于渾身血液換了三遍！明明沒有受到致命傷，身體各方面器官都在不斷衰竭。醫生也明說了，繼續下去，雖然能勉強維持生命特征，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葉洲滿眼痛苦。
“好，就算我們不考慮兒子的感受，我們能強留他多久？”
“是，我們是可以賣車賣房，我們甚至還可以去貸款，去借。”
“我們還年輕，錢沒了，我們還可以再賺。”
“可是，難道這兩個孩子你也不顧及了嗎？”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如果兒子不是這個情況，即便知道最后很大概率是人財兩空，我也會堅持。”
“可其實，你清楚的，這么耗下去沒有結果，只會徒增兒子的痛苦！”
“葉洲，你醒醒吧，就當是心疼心疼兒子，讓他走吧，別讓他繼續受折磨了！”
她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扶著墻。
已然泣不成聲。這些天，一日三餐加水果，哪怕味同嚼蠟，她也會盡可能多吃點。
她肚子里，可是兒子求來的弟弟妹妹！
葉洲僵著身體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輕的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
“好……”
和院方協商后，把葉明方轉到普通病房。夫妻倆圍坐在床邊。焦福秀拉著葉明方的手，只幾天功夫，原本肉嘟嘟的手，已經瘦的皮包骨了。她哽咽著低聲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是爸爸媽媽錯了，你如果真想走，你就……”
那個輕飄飄的‘走’字，燙嘴似的，始終無法說出口。
末了，只憋出一句：“媽媽只求你能不這么痛苦……”天上地下都好，是生是死都無所謂。
只要孩子別再受罪了！
葉洲沉聲道：“明方，你想回去就回吧，爸爸不會再為難你了。”
“別擔心家里，爸爸會照顧好媽媽，照顧好你的弟弟妹妹的……”
焦福秀：“媽媽以前想過，我們明方長大后會是什么樣啊？”
“將來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會做什么樣的工作啊……”
“爸爸除了把你每年的壓歲錢存起來，留著你將來娶媳婦之外，還偷偷給你存了小金庫。”
“說是將來結婚后，萬一兒媳婦管錢管的嚴了，你想要買什么，想做什么，可以拿小金庫的錢買。”
“男人的小心思，還以為媽媽不知道呢……”
夫妻倆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
像是要把后半輩子跟兒子所有的溝通，都說完似的。
凌晨時分，監測心跳的儀器突然叫了起來。
尖銳短促的提示音，醫護人員急匆匆沖了進來。
夫妻倆被請出病房時，都是滿臉淚水。
這一別，很可能就是……
沒多久，主治醫生出來，眼里帶著驚喜之色：“現在孩子的求生欲很旺盛，各方面數據也在慢慢往好的方向發展。”
夫妻倆聞言，皆是一喜。
葉洲直接抓住主治醫師的手：“醫生，求生欲旺盛的意思，是不是他想活？”
主治醫師：“當然。”
前幾天的治療，孩子各方面情況不容樂觀是一回事，孩子本身沒什么求生欲，才是最關鍵的。可現在不一樣了。雖然不知道中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無論發生了什么，這都是件好事。“所以我想詢問下你們的意見，是否還繼續治療。當然了，后期的治療費用，還有一些檢查費用，都不會太低……”
話沒說完，就被葉洲夫妻倆打斷了。
夫妻倆異口同聲：“治！我們治！”
葉洲連連點頭：“對，醫生，我們治！”
…………
半個多月后，葉明方可以出院回家修養。
出院當天，按照葉明方的要求，葉洲給馮啟云打了電話，想去拜訪糖寶。
周末放假的唐糖，坐在院子里看著白狐逗小刺猬玩。接到馮啟云的電話時，小奶團子還有些驚訝：“小哥哥想來找糖寶玩？”
馮啟云：“對啊，糖寶要見他嗎？”
唐糖眨了眨眼睛：“可以啊。”
得到了唐糖的首肯，沒多久，葉洲夫妻就帶著也明芳來到了唐糖家里。原本準備拿來當謝禮的黃金，在闊綽的唐家老宅里，顯得多少有點寒酸了。葉明方到沒想這么多，捧著禮物送到唐糖面前：“糖寶妹妹，這是爸爸媽媽讓我送給你的禮物。”
“糖寶沒做什么的。”
唐糖搖搖頭：“小師兄說過，無功不受祿，禮物你們還是帶回去吧。”
“不過……”
小奶團子盯著葉明方打量：“你不回去了？”
葉明方點頭：“嗯，還是舍不得爸爸媽媽。”
他原本是想回去的，可爸爸媽媽不舍得他走，他只能在一個地方躺著，任由很多東西流進身體里。每天都過的很痛苦。后來，他身上的管子去掉了很多，也沒這么難受了。
他想，他馬上就能回去了。
他聽到爸爸媽媽說讓他想回去就回去，還讓他別擔心家里，爸爸說，爸爸會照顧好媽媽，會照顧好弟弟妹妹。
原本，他該了無牽掛的離開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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