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書記上任了，郭萍走路帶風，挾著一股從西伯利亞席卷而來寒風一樣，似乎千山萬水也不能阻擋她的所向披靡。
現在，她這個局長有了一種特別的意義。別人當局長，前途莫測，或許官做到頂峰了。
她當局長，她自己知道，別人也知道，只要不出問題，后面就有個“副廳”在等著她約會。
如果說，以前她還覺得班子成員與她隔得不遠，還要尊重一下的話，現在，她覺得是“過去式”了。
所以，她有事也不和陸皓明提前商量，只是開會前把陸皓明叫到辦公室。講一下會議意圖，讓陸皓明充當一個主持人角色而已。
甚至有時候，一些小事，主持環節都免去了，她一個人唱獨角戲。
9月27日，陸皓明坐在辦公室，何田田進來樂呵呵地說道：
“郭局長今天心情特別高興，大發慈悲，中秋加上國慶，每人發1500元的節日費。”
陸皓明揮揮手：“你出去一下，我有一個重要的材料要看。等會和你聊，”
何田田一驚，陸皓明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自己，立馬轉身走了。
陸皓明拿著一個材料，裝模作樣的看起來。又干脆起身把門一關。找本書悠閑自得地讀起來。
半個小時后，辦公室小芳打來電話：“陸局長，請你到財務室領錢。”
“什么錢？”
“國慶中秋，每人發1500的節日費。”
陸皓明把電話掛了，冷笑一聲，給扶貧辦許主任打電話，問他國慶中秋發多少節日費。
許主任問：“你問這個干嘛呢？”
“大主任，好領導，我也有個辦公室嘛，心里沒底，參考一下，好給大家發點錢嘛。”
許主任說：“發了五百，我還是問了市政府辦的領導，他們說發這個數比較好。
因為新市長上任要立威的話，查一查，拿幾個人祭刀，從這件事上入手是最好的。”
至于新市長祭不祭刀，這個難說，但這次可以狠狠地打擊郭萍的威信，倒是實話。
陸皓明起身往樓上走去，他沒有去財務室，而是去郭萍辦公室。
郭萍見陸皓明進來，笑道：“同志們辛苦了，給大家發點錢，你領了吧？”
陸皓明臉色有點憂郁，苦笑道：“我沒領，正是為這個事而來。發這么多錢，萬萬不可。”
郭萍一驚，問道：“為什么呢？”
陸皓明說：“錢嘛，人人想要。你發一萬，同志們也收了。收了不會感謝你，還會產生一種畸形心理，他們領得越多，推定領導們就領得更多。這是其一。
其二，錢是大家得了，擔子要你一個人擔。
其他單位沒發這么多，你單位發了1500，肯定要把這筆經費轉移一部分到其他經費中做賬。
查出來了，大家無非是退款，而你則是為首私分公款。
你難道忘了上一次有人告你的狀，說你花了50多萬嗎？那個告狀傷不到你的皮毛，要查也是花在公事上。
這個不同，是濫用職權，亂發獎金。”
說到這里，陸皓明補上一刀：“聽到辦公室說發1500，我專門問了扶貧辦，扶貧辦說，他們問過市政府辦，才敢發500塊錢一個。
如果新市長上任，要拿幾個來祭刀立威，查一下各單位發放的節假日費，就馬上找到對象了。”
郭萍一聽，嚇得冷汗直冒，感嘆道：“皓明啊皓明，還是你肯替我著想，我也是一時糊涂，對田野的話偏聽偏信，那已經發出了的怎么辦？”
“立即通知財務室停發，我認為兩個節日發500塊錢一個人，勉強說得過去，因為要值班吧。
多了的要全部退回。他們要有意見，也是一時，但你沒有了后顧之憂啊。”
她一個電話把萬海霞叫來，說：“停止發錢。”
萬海霞一臉茫然。
郭萍說：“四個字，還沒聽懂啊？馬上開會，解釋原因。”
她又把田野叫進來，罵道：“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告訴我其他單位都是發兩千三千，你告訴我，哪個單位是發兩千三千？”
田野嚇得身子有些晃動，支支吾吾。
郭萍一拍桌子：“說啊。”
田野說：“一是電力局，還有三中。”
郭萍一聽怒了，說：“三中我可以了解情況，電力局是什么單位，你知道嗎？它是國企，發5000都行。
你去通知，黨組成員馬上開會，其他干部半小時之后開會。”
說罷，一個電話打給三中陳校長，問他為什么國慶中秋發放3000元。陳校長解釋了幾句，郭萍放下電話，對陸皓明說道：
“這個田野混賬糊涂。三中是把補課費算在里面，有一部分人確實領了3000。”
這時，黨組成員都來了。大家就坐在她辦公室。小芳進來泡了茶，退去。
郭萍有些痛心疾首的樣子，說道：
“今天發放節假日費用，我聽田野謊報軍情，說別的單位發2000，還有更多的，我就隨口說，那你去落實吧。
這個，我承認做錯了，據皓明同志提醒，其他單位最多的只發了500元。
我是有錯就改。特別向大家說清楚，我們也要統一認識。一律只發500，多領了的就退。”
老唐發牢騷：“退可以，但田野要做檢討，財務上的事不屬于他管，他提什么建議？”
這簡直是在罵郭萍，財務大權一個人掌管，不容別人插手，那你就要掌管好啊。財務上的事只能征求財務室的意見，你怎么聽田野的呢。
郭萍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說道：“田野作檢討，我也要在干部會上作檢討。”
黨組會散了，郭萍把田野叫進了辦公室。
全體干部都在會議等，陸皓明與黨組成員走了進去。大家的臉上掛霜，有些人的嘴角掛著嘲弄。
仿佛在說，你們黨組出爾反爾，到手的錢要我們吐出來，事先就要研究好啊。
一會兒，田野低著頭進來，找了一個角落坐下。郭萍走了進來，坐到主席臺，向陸皓明呶呶嘴，示意他上臺主持。
陸皓明走到郭萍跟前，附耳道：“這個會越短越好，你講幾句就行。”
郭萍點頭，說道：“我首先要向大家作一個檢討，偏聽偏信田野的謊言。事情的經過，讓田野上臺先作說明。”
田野把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說他碰到幾個熟人，問了節假日費用發放，就不作思考地向郭局長建議，每人發一千五。這件事的深刻教訓是自己不作調查，頭腦簡單，亂建議……
沒有人愿意聽，人人臉上掛著不屑的鄙視。
郭萍說：“責任在我，我向同志們致歉。這事也不多說了，按規矩來，沒領的去領，已領了的去退。散會。”
乖乖，領錢時一個個笑呵呵，退錢時，個個罵罵咧咧。
老莫對陸皓明發牢騷：“你們黨組研究事情，做錯了也要錯得底嘛，出爾反爾。”
陸皓明不解釋，只笑笑。
他知道這件事還會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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