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有義跟陸皓明學了幾年,潛心模仿,頗有心得,掌握了一套【陸氏方法】,他先是把文化廳紀檢監察室小張調了過來。
小張是個普通干部,調動很容易,只要段有義同意就行,不必向其他領導報告。
小張叫張山。上了幾天班,段有義就把張山叫到辦公室,學著陸皓明的那一套,拋一支煙給張山,望著張山笑。
張山受寵若驚。
段有義才說:“小張,你要把稱呼改一改。”
張山不知段有義是什么意思,盯著段有義,等待下文。
段有義抽著煙,悠悠地說:“你只有二十多歲,大學畢業分到機關,跟我當年的情況差不多。那時別人叫我小段。
我一直想改一改稱呼,清早就到辦公室,把領導的杯子洗了又洗,把辦公室的地板擦了又擦。材料改了又改。五年之后就提為副處,別人叫我段處長。”
張山解釋道,現在,他在作風整頓辦,也是第一個到辦公室的,最后一個離開的,請段書記放心,自己的工作態度獲得了他們李主任的好評。
段有義搖了搖頭:“紀檢工作不是泡茶,也不是擦地板,只有多出去走,多掌握干部的違紀情況,多查處人,你才會進步。”
張山才想起,段有義在文化廳,天天去各個辦公室走一走,別人才怕他。便說:
“您的意思,就是多到全市的各個單位去檢查?”
“對。我調你過來,為什么把你放在作風整頓辦?就是要你來抓干部作風的。你要想進步,就是天天出去轉。
天天出去也不是瞎轉,就是盯各個部委局的領導干部,上班及不及時?坐在辦公室是在辦公還是在上網聊天?”
張山說:“書記,我現在是搞內勤。”
“那我給你調整一下。”
張山點點頭。
段有義說:“一個人抓工作要抓重點,不要眉毛胡子一把抓,我給你調整后,你就重點抓有權有勢的部門,這樣,你可以樹立個人的威信,也給紀委樹立了威信。”
張山再點點頭。
張山走后,段有義一個電話把作風辦李主任叫過來。
段有義還是有一套的,在紀委,他不給任何人好臉色,劈頭就問:
“李子豐,你怎么安排張山搞內勤呢?”
李子豐平時有點怕段有義,支吾著說:“我想他剛過來,先到辦公室熟悉情況。”
段有義用兩個指頭敲了敲桌子:
“作風辦就是天天出去查干部作風問題的,全市這么多單位,他們要東奔西跑,你倒好,安排一些年紀大的人出去,讓年輕人就坐辦公室。”
李子豐陪笑道:“我以為是書記調過來的人,不能讓他吃苦。”
段有義雙眼一瞪:
“你完全把我想歪了。我把他調過來,就是因為熟悉他,想讓他在實際工作中得到鍛煉,就是讓他來吃苦的。”
“好好好,我馬上給他調整崗位。”
“你辦公室不是進了兩個大學生?”
“對對對。”
“張山同志在文化廳搞了幾年紀檢工作,給他配一個大學生,讓他帶隊去各個單位查上班紀律。”
“好,我馬上去落實。”
李子豐準備起身,段有義手往下按了按,示意李子豐坐下。
李子豐怕段有義又找出什么事來訓斥他,只好坐下,眼角盡諂笑。
段有義把【陸氏方法】又用上了,他抽出一支煙,說:“來一支。”
說罷,往李子豐那邊一拋。
李子豐伸出雙手從空中抓住,生怕掉到地上,讓段書記不高興。
段有義自己點上,望了一眼李子豐,見李子豐拿著煙沒抽,明白對方沒帶打火機,又把火機從桌上推過去。
這一拋一推,李子豐受寵若驚,原來段書記批評是批評,但內心對我還是挺好。他不太抽煙,也立即點上火,躬起身子,把打火機放到段有義面前。
段有義吐了一口煙,語重深長地說:
“子豐啊,抓作風,抓紀律,這些得罪人的工作讓年輕人去做。你想一想,一個人四五十歲了,在上州安了家,妻兒子女都在這兒生活。他們又在機關工作這么久,大小單位的人都認識。
他會認真查別人的上班紀律嗎?遍地是熟人,到處是朋友。讓他們去查作風建設,是敗壞作風辦的名聲,敗壞紀委的名聲。”
李子豐聽了,一下又緊張了,剛剛還好好的,現在,段書記又把調子提高了。
段有義這才點撥道:“讓年紀大的去查機關作風,他們會把權力當成一種交換。凡是有權有勢的部門,他們查出問題,不會上交到你這兒。
比如,他們查出醫院的問題,先跟院長見面,說得非常嚴重,要通報啦,要跟領導反映啦,嚇得人家腿都軟了。
院長說盡好話,你的下屬就原諒別人,說下不為例。過段時間向院長提個【小小小】要求,他家親戚當護士,想要調到醫院工作,院長敢反對嗎?
久而久之,查別人紀律,就成了一些人達到自己目的的利器。你那作風辦的名聲臭了,紀委的名聲也不好,你說是不是?”
李子豐連忙點頭。
“你把年輕人換上去,他們跟別人不熟,工作熱情又高。你勉勵幾句,他們的干勁十足,查出問題又不敢擅自作主,全上交到你這兒來了。
你不是有了權力?”
李子豐也是去年年初從其他單位調到紀委來的。聽了段有義這么一點撥,茅塞頓開。
他開始以為讓老同志出去,震懾力大。結果也確實如此,下面都認真上班,令行禁止,很少有上交到他這兒來的問題。
他以為形勢一片大好,原來是虛假繁榮,自己的權力全被這幫老油條剝奪了。
“段書記,您真是一個好書記,不僅有豐富的工作經驗,還手把手地教我。好,我一定把權收回來。”
李子豐回去,抽回了幾個年紀大的,把人員分工重新調整了一番。
張山果然換到檢查組去了。
張山的積極性非常高,帶著那名叫文若燦的大學生,天天早出晚歸。
段有義覺得該點醒張山了。
有一天,他把張山叫到辦公室,說道:
“你重點盯一下規劃局龍在田。群眾反映他是老油條。不查幾個有影響的人物,你的稱呼永遠是小張,年紀大了就是老張。懂嗎?”
張山認真地點了點頭。
段有義說:“上班要查,下班也要查,周末還要跟蹤他。”
張山望著段有義。
段有義給張山細細地交代了一番。于是,一場好戲即將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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