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硯本來沒將沈策安那話放在心上。
覺得他可能知道他自己樹敵太多，指不定哪天就出意外沒了呢。
但沈書硯在坐上回家的出租車時，仔細思考了一下。
沈策安忽然提西郊墓地，沈書硯想起那還是很久之前，他就已經在給他自個兒選風水寶地。
沈家在西郊墓地很早之前就買了地，在沈家族譜內去世的，基本都安葬在那邊。
沈策安當時還因為跟其他兄弟爭那一塊靠山面水的墳地起了爭執。
“師傅，去西郊墓地。”沈書硯跟出租車師傅說。
出租車師傅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咽了咽口水，說：“姑娘，現在下午三點，開到西郊墓地起碼得六七點，你晚上去上墳啊？”
沈書硯點頭，煞有其事地說：“晚上才看得到他們。”
自從決定把這個事兒解決了再離開，沈書硯就給點點找了個保姆。
這樣她就算臨時有事出去，也能有人照看點點。
是個三十來歲的姐姐，干事兒比較麻利，因為她自己也有孩子，對點點也挺照顧。
沈書硯跟她說今天可能得晚點回去，也有可能不回去，讓她哄一下點點。
她倒是要去看看，沈策安是不是把賬本藏在了將來安放他骨灰的地方。
真要是這樣，那他也挺會算計。
誰安葬他，誰就能得到那個掌握不少人命運的賬本。
沈書硯覺得，她算計人心的本事，可能是跟沈策安學的。
……
張慧的姑丈去世。
便是先前張慧托賀山南尋專家會診的那位長輩，但病來如山倒。
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經過幾個月的治療，終究是沒能把人留住。
張家這邊本來因為老爺子的升遷挺喜悅的，所以突來的喪事也沒有大操大辦。
上門女婿，喪事張家這邊給辦的。
張慧跟賀山南提了這個事情，他讓人送去花圈，備了帛金。
張慧委婉地表示她需要有個人在身邊，會安心很多。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賀山南要是還裝聽不懂，就沒什么意思了。
所以在出殯這天，賀山南去了。
他們這邊出殯儀式冗長，還請了老師傅算了準確的下葬時間。
等差不多結束的時候，已經日暮西沉。
來這里的也有幾位長輩，這一天的忙碌已顯疲憊，回市里還要四五個小時。
賀山南說：“一個多小時車程的地方，有個賀氏旗下的度假村，我安排一下，先去那邊住一晚上，明天再啟程回市里。”
賀山南做事很妥帖，張家的長輩都看在眼里。
便也就應了賀山南的安排。
賀山南給打頭的司機搜了地址，張慧打算跟賀山南這輛車。
順帶表示一些謝意，畢竟能在喪事上這般盡心盡力，張慧覺得他們的關系可以更近一步的。
也許，天之驕子的賀山南，不習慣主動呢。
她爺爺現在升遷至四九城，門第上，她現在跟賀山南到底也不差多少。
往后他父親，以及她，都能在單位里有更好的職位。
這些，都算是她的資本。
張慧坐在副駕上，思慮了好半天，才說：“今天謝謝你，有你在，我真的還蠻安心的。”
賀山南：“舉手之勞。”
有時候跟賀山南聊天，其實還蠻費勁的，完全不知道后面一句該怎么接。
“爺爺，還有我爸媽，就都還挺滿意的……對你。”
賀山南雙手控著方向盤，因為是出山的路，只有雙車道，且沒有路燈。
為了配合今天的葬禮，他穿一身黑。
不過跟家屬不同的是，賀山南并未在袖子上佩戴黑色的袖章，那是家屬才會佩戴的。
一身黑的賀山南有幾分肅穆的氣息在，眉宇間是一股子清冷的氣息。
他淡淡道：“也沒有他們看到的那么好。”
“但是離了婚，你前妻都沒說你什么不好。我以為離了婚的人都恨不得讓對方身敗名裂。”張慧聳聳肩，“那天在餐廳里看到她帶著點點的時候，我有那么一瞬間還以為……”
“以為什么？”賀山南道，“以為那是我跟她的孩子？”
“嗯。”張慧也沒有否認，因為對于賀山南的了解的確是太少了。
總歸是想知道，賀山南跟前妻有沒有過孩子。
也有可能，沈書硯不想讓孩子過早地了解那么多，隱瞞了父母。
賀山南說：“我跟她的確有過一個孩子，也是因為孩子結的婚。后來她出了一場車禍，孩子沒了。”
“這樣啊……”張慧聽了個大概，“可能，那個孩子跟你們無緣吧。”
賀山南沒對這件事做任何的評價。
有緣無緣，誰也不知道。
他問了一句：“還有別的疑問嗎？”
張慧有種被人看穿看透的窘迫在，忙搖頭，“沒有了。”
她身邊的人，其實很少有這么直接的，想要問什么，都是九曲十八彎。
拐彎抹角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總覺得那樣能保全自己也能照顧了對方的面子。
賀山南完全不是，他能精準地知道她在想什么，并且說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沒有那些虛偽世故，也沒有八面玲瓏。
這樣的人，真的還蠻讓人拿不準的。
卻又有，說不上來的魅力。
大概是因為他跟身邊的那些人，不一樣吧。
人總是會對新奇的東西產生探索欲，慢慢地從探索變成好感，再變成喜歡。
相隔幾個月之后再見，那份悸動不曾減少，張慧便能確定，她喜歡他。
……
沈書硯在天色擦黑的時候抵達西郊墓地。
本來想讓司機等她的，司機根本不想搭理她，收了錢就趕緊走。
萬一碰上個臟東西，那就真的很倒霉了。
這個點也并不是墓園開放的時間，看門的老大爺非常疑惑，但還是問了那么一句。
沈書硯真情實感，面帶悲傷，“今天是我爸忌日，我從外地趕回來，就是為了能今天看上我爸一眼。爺爺，你讓我進去吧。”
老大爺看沈書硯都要掉眼淚了，還回去給她拿了一瓶白酒，“別空手去，你們在外打拼的年輕人，都不容易。”
“謝謝爺爺。”沈書硯從錢包里拿了幾張紅票子出來塞給老大爺，又跟老爺爺要了工具，說要給她爸墳頭除草。
她往里頭走去，山間夜涼，冷風陣陣。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怕的，活人可比死人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