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關和其余人等本就被無咎公子一番話教訓得面紅耳赤，自知理虧之下，倒也沒再說陳集的不是，萬郁成有心再提兩句，卻被無咎公子一個眼神掃過來，那些還未出口的話只得訕訕咽回了喉嚨里。
此事暫告一段落，老關代表眾人，又和萬郁成告了別，大家便背著自個兒的行裝，腳步齊整地向城外而去。
大約是有無咎公子的話大氣，這一趟，老關幾個走得格外有底氣。
外頭自有陳集安排的人接應，萬郁成想送一送，卻被兒子給攔了下來。
滿星河今日暫停營業，無咎公子讓人把外頭的牌子取下來，把門一關，萬郁成這脾氣便有些忍不住了，“你從前不拘小節，做事只憑心情也就罷了，可別把老關他們帶進去！你和那位世子爺相處多久，你就敢給人打包票，我看你真是.......”
“阿爹不是說，往后都隨我嗎？我看燕王世子爺是個極好的人！”無咎公子笑瞇瞇地打斷萬郁成的話，“再說，我說得那些，也都是為關叔他們好。世子是雖然心善，但說到底，也是有自己的成算在，關叔他們若只是去義莊當差也就罷了，可既然打定主意要歸在世子麾下，那自然不該抱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免得，一時行差踏錯，倒是給自己惹了麻煩。”
“你！”萬郁成有些上不來氣兒，想說兒子兩句，可偏偏人家又字字句句都在理，他連從何下嘴都找不到。
“阿爹是覺著李家和燕王世子有意利用咱們，所以才對他們意見頗深。”無咎公子瞧著萬郁成，這話他說的極為肯定。
萬郁成聽他把話點破了，倒也懶得再瞞，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氣哼哼倒在椅背上，扭開頭不看兒子，“什么尋人，哪里有那么巧的事，他們必定是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故意和你搞好了關系，如今，又抬出多少年前的恩情做要挾.......”
“阿爹搞錯了一件事。”無咎公子正襟危坐，“不是他們尋我，是我主動找上他們。”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萬郁成心底就更郁悶了。
兒子打小就被送出去學東西，到頭來，跟自己不親近也就罷了，怎么反倒是和燕王世子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人那般談得來，甚至還想傾力相助人家，萬郁成捂著心口，“你別和我提這個，你這是要氣死我。”
無咎公子不吃他這一套，只自顧自往下說道，“再有，咱們家老祖宗確實欠了李家的恩，既如此，報恩又有何不妥？若是李家真有心挾恩圖報，早幾年老祖宗還活著的時候，他們早早找到人，不是能拿更多的東西？何苦存著一個不知姓名的令牌等這么多年？
這也就是祖父祖母有先見之明，兩派合并，不然，這會兒李家拿了牌子出來，也只能落得一場空，余慶樓和流星白羽能不能存在也還是個問題。”
“你！”萬郁成氣得幾乎跳腳，怎么會有人這般咒自家！這可是祖宗留下的門派！
“阿爹稍安勿躁，我不過是說句實話罷了。”無咎公子依舊淡然無比，“李家真要是想挾恩圖報，老祖宗沒死的時候才是最好的時機，如今隔了這么多代，誰又還記得誰？人家拖到現在，就是沒存這個心思。阿爹是想的太多了些。”
他向來無拘無束慣了，就算是在親爹跟前，他講話也不怎么留情面，一句話說得萬郁成幾欲吐血，“哪有你這么說親爹的？我可是你親爹！”
天底下，哪有他們這樣的父子！
無咎公子抬手給他倒了杯茶水推過去，沒等萬郁成心底緩一口氣，又聽他接著往下說道，“阿爹不想摻和朝中之事，我能理解。但阿爹這樣不分敵我，逮到人就把人當仇人看，這有些不大好。”
一句不分敵我給萬郁成砸得暈頭轉向，這會兒他捏著茶盞，瞪大眼睛瞧著自己兒子。
“門派里流傳下來的規矩里有一條，要竭盡所能以助窮苦困頓之輩。阿爹，可還記得？”無咎公子望了萬郁成一眼，見他怔愣住，語氣不由放緩幾分，“大齊如今是個什么境況，阿爹想必比我更清楚。圣上猜忌太過，幽州的軍需一削再削，不提別的，就說十五六年前的幽州軍是什么模樣，現在又是什么模樣，阿爹也該清楚。”
萬郁成捏著茶盞不做聲，他自然是清楚的。
不止是兵將，就連當地百姓的日子，也是大不如前。否則，四九城也不可能陸陸續續搬進來這么多人。
“老祖宗創立門派之處，想的不是脫離世俗凡塵，而是助凡塵中人一臂之力。如今，正是百姓需要的時候，我既有這個本事，又為何不去做它？”無咎公子說得認真，他爹在李家一事上有心結在，這心結，需得解開才好。
萬郁成到底沒做聲，無咎公子也沒催，起身出去，說是下樓看看今晚吃什么。
晚飯只有父子倆坐一桌吃，無咎公子吃的倒是自在非常，他是餓了，況且晚上還有要事，他得吃飽才行。
萬郁成咽了兩口飯，擱下筷子，沉聲道，“你晚上要去官舍？”
無咎公子點了點頭，又夾了一筷子魚肉，慢條斯理地咽下去。
萬郁成等了片刻，不見他吱聲，只好自己開口，“一會我去信給你六叔，頂多三五日，他就會帶門派中人過來。屆時，他們.......”
“阿爹放心，我會好好招待六叔他們！”無咎公子笑起來，給他爹夾了一筷子魚肉，“您嘗嘗這個。新鮮得很。”
萬郁成吐出一口濁氣，低頭吃了口魚，慢慢點了兩下頭，是不錯！
“這魚是世子夫人特意叫人送來的，說是從南邊兒來的魚苗，他們莊子上自個兒養的，用的山泉水。”無咎公子笑瞇瞇說道。
萬郁成一噎，頓時感覺這魚也沒那么好吃了！
幽州這頭一切順利，胡十八和武晴娘修養了一段日子，正好投身到后山里，幫著陳集操練新來的人，日子就這么溜進了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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