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邱磊，大哥熟不熟？”李若追問了一句。
“他是王首輔一系.......”李峋話沒說完，抬眼望了下李若，聲音跟著低下來，“邱磊為人還算清正，這兩年，我看他也干了幾樁實事兒。”
李若極慢地點了兩下頭，李峋以為她這是有話要問，正要給她再詳細說一說邱磊，李若卻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旋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門口處。
那幾個書生正走到茶坊門口，極不巧的，被一個匆匆趕來的小道士撞了個滿懷，書生心底有氣，說話便沖了些，那小道士也是個脾氣不好的，指著這書生的腦門兒罵了兩句窮酸，那不屑都從眼神里漫出來，直愣愣戳在書生的身上，這就算是神仙來了也忍不住。
領頭的書生氣了個仰倒，他就是個飽讀圣賢書的，什么罵人的話都不會，這會子指著小道士“你”了半天，就說出一句有辱斯文來。
小道士可不是個能受委屈的，他們從進了道觀跟了師傅開始，走到哪兒不是被人捧著敬著，誰見了都得尊稱一聲小師傅，這不知打哪兒來的酸儒可倒好，攔他的路也就算了，竟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罵他，這不就是把他們道觀的臉面往地上踩？
從華州出來之前，師傅就交代過，他們這一趟可是受宮中的天師相邀，哪里來的窮酸貨色也配指點他了！
小道士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領頭的書生，臟話如瀑一般往外冒出來。他進道觀拜師之前，就是個混不吝的，什么臟的臭的都聽過，這會子說起來也不用過腦，嘴巴一張就來了。
茶坊門口站了一堆幫閑漢子，一個二個抻長了脖子望過去，難得瞧見道士和書生罵架，這誰熱鬧不愛看？
幾個書生被罵的面紅耳赤，想駁偏又嘴沒人家快，翻來覆去盡是那幾句之乎者也的話，那小道士眼見勝券在握，人一下飄起來，說話也越發無所顧忌，“真是見天兒的不要臉，我看你們就是故意撞上來，想訛我的銀子是不是？你們這樣的我見多了，穿一身長衫會念兩句之乎者也，真當自己是大圣人覺得誰都得讓你們一頭？我呸！”
“簡直欺人太甚！你是哪里來的道士？還有沒有天理王法，分明就是你先撞上我們，不說賠不是，反倒是還倒打一耙，咄咄逼人起來，真是過分至極！”有一書生氣不過，一腳往前踏，對那小道士怒目而視。
小道士不以為恥，反倒是還笑起來，又一臉嫌惡地說了幾句挑釁話，那話不大好聽，不說那幾個書生，就連邊兒上圍觀的人群都不覺在心底搖了搖頭，這小道士，真是猖狂！
這吵嘴罵人上，書生們自然不如這位‘半路出家’的小道士會罵，三兩句話的功夫，就被人逼得后退了好幾步，眼瞧著書生們節節敗退，李峋看不過眼，正打算叫人去管一管，卻被李若一下摁住了胳膊。
“大哥稍安勿躁。”李若輕聲說道。
也不知為何，對這個四妹妹的話李峋總是下意識聽從。若換做是別人這般莫名其妙，他必定要追問兩句，可這是李若說的，李峋便連多問一句都沒有，屁股就落回了原位上。
這時那人群里有人忽的喊起來，“哪里來的毛腳道士，竟這般無禮，憑你一張嘴，倒是把天下讀書人都罵了一遍，你們當道士的都這么囂張無禮不成？”
這一喊，又立刻有人接上，“可不是，分明是自己不對，還反咬人家讀書人一口，也就是欺負人家讀書的太文縐縐，還和你這小道士講道理，換了咱們使力氣的，早打上去了！”
應和的人不在少數，一時間，那小道士倒成了眾矢之的。
他也不過才十三四的年紀，從進了道觀就被捧得高高的，哪里能忍得了這種鄙夷的目光，一下就跳起來，要叫人群里講話的那人出來，鬧著要人家給他跪下賠不是。
“你這道士休要胡來！青天白日，你還想如何？”一不起眼的男子站出來，抬著下巴喊了一句，那小道士被他一激，登時也忘了臨行前師傅的叮囑，只顧著給自己爭臉面，抬手就要去揪那男子的衣領，嘴上又說著要讓他好看之類的話。
卻不想那男子瞧著平平無奇，身手卻還有些矯健，沒等小道士揪住他呢，這人就一閃身避開了，那小道士自己沖得又快又急，一時沒剎住，一個踉蹌往前跌了個狗吃屎。
周邊一陣哄笑，就連那幾個書生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
小道士吃了一嘴土，又被人這樣嘲笑，氣得大叫一聲，竟直接撲在地上大哭起來。
底下熱鬧的這功夫，茶坊二樓自然也聽見了動靜，兩個年輕道士領了吩咐，下樓來查看情況，剛到樓梯口處，便被一小二打扮的人給攔住了。
那小二忙不迭攔上前，勸兩個年輕道士別下去，兩人對視一眼，叫他趕緊說底下是怎么回事兒。
小二哭喪著臉，把外頭幾個書生和圍觀眾人是怎么看不起道士的、又說他們當道士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諸如此類有的沒的，他都說了一通，直說得兩個年輕道士氣憤不已。
“兩位還是稍緩一緩，外頭那圍著的，可有做力氣活兒的，這要是動起手來，傷到了兩位，那就不好了.......”小二一副為他們擔憂的模樣，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得不行。
兩個年輕道士越聽越來氣，竟還有人敢對他們動手？這放在華州，都能叫官府把這些刁民抓緊去好好審一審！
倆人對視一眼，推開這小二就往樓下沖，剛沖下去，正好瞧見那小道士摔得趴在地上起不來，正擱哪兒趴著痛哭流涕。
倆人心底這股火瞬間就燒了起來，擼起袖子沖上前去，一邊痛斥圍觀眾人，一邊把那小道士扶起來，問他究竟發生了何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了他。
小道士一見撐腰的人來了，頓時嚎得更大聲，手指頭劃拉了一圈兒，扯著嗓子叫，說是這些人都欺負他。
“哎，你這小道士口出狂言，分明是你自己不講道理！”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句，邊兒上眾人跟著連連點頭，可不是，分明是這道士不講理在先！
年輕道士可不管這個，聯想到方才樓梯口茶坊小二說的，倆人只覺得這群刁民是有意而為之，當即就抓了一個嚷嚷得最大聲的出來，說是要報官，那人自然不肯，兩邊你一言我一語，不知怎么，突然就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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