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拿出老臣之態，抹著眼淚，說是想替圣上分憂，賈固安從旁幫腔，閻明對他們倆的話充耳不聞，眼睛只瞧著皇帝，面上神色半點兒不變，任由王錫和賈固安怎么說，他都不理，只隔上兩三句話便又重復一遍愿為圣上分憂，且說得十分理直氣壯。
王錫幾乎被他氣了個仰倒，閻明這個老狐貍，真是會給他找事兒！
可他也不肯就這么退讓，鉚足了勁兒還準備再和皇帝哭訴一番，沒等話說出口，上頭皇帝就咳嗽起來。
“圣上！”邊兒上候著的大太監馮喜立刻往前一步，從腰間掏出個巴掌大的小匣子，從里頭拿了顆丹藥出來，伺候著皇帝服下，又端了溫水過來，等皇帝喝了，這才抬手拍著他的背，給他順著氣兒。
皇帝大口大口喘著氣，抬起手，指著底下的文武百官，像是被氣急了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見狀，底下眾人瞬間都歇了聲兒不敢再多說一句，生怕一會兒皇帝當真被氣昏過去了，這可是大罪。
“三位愛卿說得，都有理。”皇帝歇了好片刻，才幽幽地說道。
他那雙略顯渾濁的雙眼慢慢從王錫身上挪到賈固安身上，最后，才落定在閻明身上，“閻愛卿，當真決定好了？這案子費心勞神，愛卿前段日子不還叫了太醫過府？若是身子骨不大好，只怕，不宜奔波。”
“為圣上分憂本就是微臣分內之事。這是微臣的榮幸。”閻明答得堅定非常，一張臉上正氣十足，“懇請圣上應允。”
皇帝面色古怪，一手搭在書案上，來回敲了兩下，先問眾人可還有別的事要奏，沒聽見人回話，這便退了朝，只留了王錫賈固安和閻明三人下來說話。
前頭百官都散了，李崢還磨蹭著有些不情愿走。
寧王走到殿外，見了李崢，忍不住搖搖頭，抬腳走到他身前去，低聲道，“李御史還不走？”
李家父子倆，一個自己辭了官，如今在家吟詩作賦，一個三天兩頭告病，眼下算是淡出了上京官場，也極少和旁人有所往來。這也算是聰明人所為，因這個，寧王對李家父子印象還算不錯。
這會兒自然也樂得提醒他一句。
李崢收了思緒，抬頭朝寧王一笑，隨他一路往外走，“王爺怎么沒留下聽一聽？”
“這渾水有什么好蹚的。”寧王小聲嘀咕一句，順帶瞥了眼有些蠢蠢欲動的李崢，又伸手拽了李崢一下，“別瞧了，西寧侯遞了折子上來，這一趟，只要閻明有心，這差使就落不到別人頭上。”
至于閻明有沒有心，這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李崢聞言眉毛又挑起來，緊挨著寧王往外走，順帶殷勤地拿了扇子出來給寧王打著扇，笑呵呵道，“王爺您這消息可真是靈通！”
寧王擺擺手，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李崢又跟上去兩步，抻長了脖子湊到寧王身前去，低聲道，“西寧侯到底不在上京，他有什么法子能叫圣上點頭？”
“你這個后生，年紀不大，想得倒是挺多。”寧王站住腳，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李崢也不嫌害臊，嘿嘿笑了兩聲，舔著臉上前說道，“您見多識廣，我是個年輕的，您就多指點兩句，晚輩這廂先謝謝您嘞，前兒個我們家楚楚剛送了些幽州特產的山參來，回頭我給您也送些去，那玩意兒最是養身子。”
寧王噎了噎，上下打量了李崢好幾眼，像是頭一回認識他一樣。
李家這個老三，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油嘴滑舌了！
再看他那殷勤樣，寧王莫名想到了遠在幽州的陳集，這小子現在這樣，可不是和明敕一樣一樣的。每回明敕露出這副樣子來，就是惦記上他什么東西了。
寧王抖了抖身子，趕緊擺手道，“既然是明敕媳婦兒給你們帶來的，那就是孝敬你們的，我可不用，別拿給我啊！”
說罷趕緊拎著袍子往前走，黃田就在宮門外守著，見寧王出來了，連忙轉身去叫車夫跟上來，寧王府的馬車剛停穩，寧王便撩了袍子扶著黃田的手上了馬車，人還沒坐進去呢，就被后頭的李崢拉住了衣裳。
“王爺且慢，我好久沒和世子爺說話了，這幾日世子爺在府上呢吧？我隨王爺去見見世子爺好了。”李崢笑瞇瞇說了話，也不管旁人怎么看，自己就爬上了寧王府的馬車，順帶客客氣氣地把寧王也給攙了進去。
“黃公公，這？”護衛滿臉驚奇，這李御史怎么就跟上來了，動作快得他都沒反應過來。
黃田聽了會兒車上的動靜，笑著朝護衛揮揮手，“沒什么大事兒，李御史和世子爺交好，去一趟王府看看世子爺也正常。走吧，回府。”
后頭這句話是吩咐車夫的。
馬車里，寧王滿臉惱意，指著李崢直搖頭，“你這厚臉皮，倒是和你那妹婿一般無二！”
“我可不如他。”李崢謙虛兩句，這厚臉皮上，他可不想和陳集爭高低。
“你倒還挺有自知之明。”寧王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這難道是什么好話不成？他倒是還能接上一句。
“過獎過獎。”李崢拱拱手，趕在寧王把他趕下馬車之前，忙又說道，“您先別動氣，晚輩是當真擔心殿上的事兒，您也知道，我雖然和燕王世子不合，但好歹，楚楚是我堂妹，我自然是盼著她樣樣都好的。
王家和賈家自來都與燕王府不合，他們兩家又摻和進這樣的命案里，這對王府那頭來說，多少也算是好事兒，至少，能叫他們緩口氣。”
這話七分真三分假，寧王狐疑地瞅著他，李崢就差豎起三根手指頭在腦袋一邊發誓，“晚輩真是這么想的，就是想多問點兒消息，回頭，也好給我們楚楚遞信兒過去。您是不知道，前段日子，靳二爺被往回調，我就怕那兩家合起伙來往幽州使勁兒。眼下若能有事絆住他們兩家的腳，楚楚也能松快些。”
李崢頓了頓，見寧王沒做聲，便又順桿子往上爬，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纏著燕王說了好半天。
寧王被他說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忙不迭抬手叫停了他的話，又給他細細分析了西寧侯折子的影響力，李崢這才心滿意足，嘿嘿笑著給寧王賠了不是，又跟人進了寧王府，找寧王世子吃了茶水說了話，用過午飯才往李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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