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映照在祖孫倆人身上,唐華瞇著眼,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孫子。

  他用心培養了這么多年,這孩子明面上看著識大體知禮數,瞧著像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從滁州到上京的這段日子里,這孩子忙里忙外,操持著一家子的大小事,看行事做派,也像是個能擔大任的。

  外頭誰人提及唐家大爺,都得夸一句能干。

  唐華心底也曾隱隱有過驕傲,覺著自己孫子不比旁人差在哪兒,他也在心底勸過自己,百川這樣的,便是放在世家子弟中也是少有,他不能要求太多,人總要知足.......

  這些話,不止一次在唐華心底盤旋過,他也勸自己要認命。

  可有些話,真不是多說幾遍,多勸自己幾回,就能成真的。

  這孩子和別人家的孩子比起來,當真是,差了許多。

  從前他不刻意去比較,也是為了讓自己舒坦些,如今遇上事兒了,才知道其中差距大得難以言喻。

  唐華的眼神讓唐海有種無處遁形之感,好像心底的想法都被人看透了一般,這叫唐海渾身都不舒坦。

  他腦袋越發往下垂了幾分,努力避開唐華的視線。

  這般動作越發叫唐華心底嘆息,他收回落在孫子身上的目光,說道,“你是心太軟了些。”

  輕飄飄的一句話,唐海只覺得身上仿佛壓了千斤重的擔子,一時更加抬不起頭來。

  唐華的嘆氣聲越發重了些,他朝孫子擺擺手,“去吧,天色不早了,好好歇一歇,后頭幾日,估計想睡都沒法兒睡了。”

  .............

  隔天是個陰雨天,天黑沉的不像話。

  嘉和郡主看也不看守在門口的內侍一眼,拎了馬鞭抬腳上馬,拍馬直直往前沖出去,那架勢,大有一副誰若是敢攔她,她就把誰踩死在馬蹄下的樣子,幾個內侍都是外強中干之輩,本來就怕嘉和郡主,如今再看她這架勢,一個個躲都來不及,哪里敢攔。

  嘉和郡主出東宮和砍瓜切菜一樣簡單,等太子得了信兒趕回來,人影都早就看不見了,氣得太子在原地干跺腳了好幾下,到頭也只能拿幾個內侍出氣。

  這頭脾氣沒發完,另一頭便有人趕緊附耳提醒,“圣上交代了,最近得看住太子妃,不許她獨自往外頭去,殿下您看這.......”

  太子只覺得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連帶著喉嚨口都跟著涌上一陣腥甜之意,人隨之往后踉蹌兩下,“讓人備馬!”

  他得親自去追!

  嘉和郡主其實也沒跑遠,她心底有數,知道便是要鬧也不好鬧得太過,回回都是在相國寺或者周俏住的別莊上轉一圈兒,跑跑馬散散心,也算是給自己放風了。

  太子追過來的時候,嘉和郡主剛打發走周俏身邊的婢女,視線從莊子門口的桂花樹前轉過來,見了他,嘴角不自覺就往下撇了,“您今兒倒是有空?父皇沒叫您陪著煉丹?”

  皇帝最近煉丹時候酷愛把太子叫過去從旁作陪,說是真龍天子氣息加蓋,這丹藥能更為靈驗些。

  對此,嘉和郡主嗤之以鼻,這話就成了她拿來刺太子的專屬,時不時就得冒出兩句來,回回太子聽了都得跳腳。

  這次也不例外,太子剛下馬,人沒站穩,乍然一聽嘉和郡主這話,人先氣得腦袋發懵,臉色漲紅無比,原先想好的話這會兒都忘了,只抬手指著嘉和郡主‘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嘉和郡主呲牙,笑道,“喲,長久不見,您這說話都不順暢了?可見是丹藥還不夠有效,再催催鶴虛道長吧,煉都煉了,總得煉好些!”

  “嘉和!”太子氣急敗壞,面上那點兒溫潤如玉都跟著成了一地渣,要不是有內侍抱著腰,他恨不能沖上去直接上嘴咬人。

  嘉和郡主注視著太子,視線從他陡然猙獰的五官上劃過,心底有些訝然,但轉而想到他最近都跟著皇帝在宮里頭做了什么事兒,這點兒訝然又都消散了,只化作唇角一抹冷笑。

  她就知道,跟著這樣的爹胡來,便是太子這軟弱性子,遲早也得變!

  想她看男人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花了眼,原以為這是個膽小的,卻沒想到,這是個蠢鈍而又膽大的。

  什么都敢嘗試,也不怕把命賠進去。

  嘉和郡主心底這話自然不可能說給太子聽,左右,她與他就是半路夫妻,沒什么感情,他若是死了,她不至于拍手叫好,但也不會傷心難過。更何況,這會兒的境況,他死了,對鎮南王府才是好的呢.......

  嘉和郡主一眨眼,掩去眸中的算計,朝著太子又咧嘴一笑,再度把太子氣得夠嗆。

  “殿下,殿下!”內侍抱著太子的腰一個勁兒勸著,又趕緊湊到他耳朵邊上提醒,“方才有丫鬟拿了東西走,殿下得問清楚!”

  太子聞言,咬牙站住身子,瞪著嘉和郡主問道,“方才那是誰?你和她說得什么?”

  嘉和郡主坐在馬背上,一手甩著鞭子,一手勒著韁繩,從上至下俯視著太子,“你這是審犯人呢?便是大理寺里關著的,也由不得你這樣審問。”

  太子氣了個仰倒,“你說什么胡話,你胡攪蠻纏........”

  “誰胡攪蠻纏誰心里有數。你跟我出來做什么?是怕我,偷了東西遞給我兄長?”嘉和郡主把玩著鞭子,趕在太子再度發怒之前,忽的轉了個話音道,“你只管放心,我拿什么能瞞得過你們的法眼?不過是我和周大娘子說說話,互相給點兒贈禮罷了,難不成,你連周大娘子給我繡的帕子都想拿走,交給宮里頭檢查一番?”

  她說著,不知打哪兒掏出一只繡帕,朝著人晃了晃。

  太子見了,心底的火氣越發安耐不住,又覺得自己被耍了一通,怒氣上涌,干脆扭頭就走。

  內侍在后頭急的直跺腳,偏偏又沒法子,只能抬腳跟上去,好聲好氣勸著太子,生怕這位爺一個不高興,真把誰給咬了。

  嘉和郡主盯著倆人離開的方向,極輕地哼了一聲,跟著轉頭拍馬,直奔相國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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