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喜拿了匣子掂量兩下,眉間露出幾分滿意地笑來,轉過身叫人倒了水上來,從匣子中取了一粒丹藥,親自服侍皇帝吃下。

  丹藥入口,皇帝面上的猙獰之色漸緩,人也跟著長舒了口氣,飄飄乎猶如登臨仙境一般,此時此刻,他眼底再看不見別的人,也聽不見別的東西,滿心沉醉在自己幻想之中。

  馮喜看著皇帝口角流涎的樣子,神色滿意,回頭招了個小內侍過來,讓他伺候皇帝躺下,自己則尋了把椅子光明正大地坐下,順勢接過小徒弟遞上來的茶水,自己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慢慢說道,“藥都配的如何了?”

  鶴虛道長沒坐下,眼神一下又一下瞄在那邊已經不怎么清醒的皇帝身上,聞言先頓了頓,跟著落低幾分聲音,“都準備好了。”

  “你親自送來吧,今兒晚上最好。”馮喜順著他的視線也跟著看了眼皇帝的方向,幽幽嘆了口氣,“圣上身子不大好,太子暴躁易怒,圣上只得信重于你我,咱們,可不能叫圣上失望。”

  鶴虛道長嘴角抽搐兩下,信重?圣上那分明是腦子糊涂了才對。

  馮喜不管他作何表情,只自顧自往下說道,“眼下這境況,就是敵退我進,敵進我退。但咱們可不能退,這一退,朝廷的威信、圣上的威嚴該當如何?咱們得趕在燕王府動手之前,把這件事給過了明路,將燕王府的賊心昭告天下,這樣,才能更好的應對。”

  “可燕王府,會動手嗎?”鶴虛道長心里沒底氣,說話都跟著聲音小了許多。

  燕王府這么些年被朝廷打壓著,也沒見他們有何動作,如今又怎么會說動手就動手?

  馮喜覷著他,“兔子急了還跳墻呢,何況,燕王府這么多年從來賊心不死,想拼一把,也是全然有可能的。”

  便是燕王府沒有這個心,他也得讓他們有。

  “退一萬步來說,從前不動手,是因為燕王這個人心軟,挑不起大擔子。”馮喜豎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一番話被他說得抑揚頓挫,倒是比外頭說書的都更厲害些。

  鶴虛道長不覺提起心來,沒吱聲,只緊盯著馮喜。

  說起這些王公貴族的事兒,他怎么也不可能比馮喜這個自小在宮里頭長大的更為了解。

  鶴虛道長都聽人說了,這位大太監,可是把自己師傅、先頭伺候皇帝的老太監給硬生生斗下去了才上位的!

  這樣的人,必定知道的多,會的也多,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鶴虛道長從前不大看得起這些閹人,可自打那日在御花園里被馮喜說了那么一通似是而非的話之后,他對馮喜便多了幾分警惕和防備。

  有些陰私事兒,這些閹人倒是辦得比自己更得心應手些。

  馮喜看他那樣就有些看不上眼,一抹嘲弄從眼底一閃而過,嘴上還是耐心十足的給他點了點迷津,“燕王和咱們圣上,打小就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這份兄弟情誼,燕王一直記在心底呢。從懷王之亂開始,圣上這心病就沒消下去過。

  這圣上,就是天龍之子,身上有龍氣,疑心重,也是正常的。燕王爺心善,又是做弟弟的,先皇走得早,俗話說,這長兄為父,我這個奴才說句不合適的,他是拿圣上當父親看待的。既然是當做父親看待,自然得尊之敬之,事事讓人順心才好,不然,豈不是不孝了?”

  這話有些沒道理,但鶴虛道長也沒吱聲。

  馮喜又接著說道,“這就是這么些年,燕王府一直步步退讓,忍氣吞聲的原因。不過,現在不一樣了,燕王府那位世子爺,你沒見過,但想必也聽過他的名頭吧?”

  鶴虛道長點了點頭,燕王世子陳集,混不吝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從前便以紈绔出名,這點,整個大齊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知道他,還得知道他如今的媳婦李氏。”馮喜搖頭晃腦地說道,“這李氏出身鳳陽李家,她們李家,也算是百年世家,如今雖沒落了,但底蘊還在。李氏的親爹,便是多年前為護軍需、死在幽州的那位李大人。李家為這個,總和朝廷不對付。”

  前面都是實話,就是和朝廷不對付這話,全憑馮喜這張嘴說了。

  見鶴虛道長面色凝重,馮喜又笑道,“這么倆人湊一處,你說說,他們還能像從前一樣退讓?”

  說罷,也不等人回答,馮喜自己便堅定十足地道,“必定不會!他們定然要動手的。”

  便是不動手,他也得把這名頭扣在燕王府頭上去。

  鶴虛道長嘴唇開合兩下,到底有些良心不安,擔憂道,“既是如此,會不會,招惹其他幾位王孫不滿?”

  寧王也好,恭王也罷,可都是和圣上有著血緣關系的,再加上鎮南王等在側虎視眈眈,他們若是把燕王府抬到明面上來針對,誰曉得這幾位會不會突然暴起?

  鶴虛道長心底的不安盡數表現到臉上來,“這幾日,我總夢見師祖,我們這一道,一向講究緣法,這樁事,大約是不合緣法的,師祖在夢里不止一次說了我的不是........”

  馮喜心底嗤笑,這老道士,先前做的時候不怕,拿好處的時候也不怕,怎么這會兒突然就扯什么師祖什么緣法了!未免太過可笑!

  想是這么想,但說卻肯定不能這么說。

  眼下他正缺人手,這老道士雖說有各種不足在,但要實現大計,怎么都得讓他配合著才行。馮喜便只能壓下心底這點兒不滿,繼續說了好話哄著鶴虛道長。

  他慣會說話,字字句句都踩在鶴虛道長的心頭上,三言兩語下來,倒是叫鶴虛道長那顆提著的心又放了下去,不自覺跟著馮喜商量起后續之事來。

  “圣上的藥,已經是最后一副了。”鶴虛道長望了眼龍榻上伸著胳膊嘀嘀咕咕自言自語的皇帝,語氣里帶著些許緊張。

  這事兒說起來他心里頭也不好受,圣上待他不薄,他做的,卻是把圣上往死路上逼的事,心里頭還沒泯滅的那點兒良知到底牽動著他的心思,讓鶴虛道長在說起此事時難免有些心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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