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宋閨 > 176 相聚
  一瞬間的驚訝過后,許諾神態立刻恢復如常。

  她一向知道父親會講一些外面的,甚至是朝堂上的東西給母親,會和母親探討,但她不曾想到父親如今竟也愿意和她談論這些事。

  心念電閃,許諾的脊背不由地挺直了幾分,收斂笑意后穩聲回答:“兒向來聽人說丁家四郎才學好,蘇州時幾次宴會也見過他做的詞,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許谷誠聽后點頭,示意許諾繼續說。

  “他作的詞雖有新意,兒卻發現其誦讀時不會越來越有味,兒雖不善作詞,卻也知丁家四郎的詞意蘊上是不夠的。”

  話畢,許諾瞇了瞇眼,等待著許谷誠的回答。

  她這樣說,已經很明確地表示她不認為丁墨會成為今年殿試的狀元。

  許谷誠聽后下巴微揚,目光意味深長。

  他沒想到女兒會有這樣的見解,畢竟以尋常人的眼光,看到丁墨奪得春闈會元,再考慮到他的出身,都認定今年的殿試狀元會是他的。

  六娘卻以及其委婉的方式告訴他,她認為丁墨成為狀元的可能性很小。

  比起大郎心思的簡單以及性情上的放蕩不羈,六娘這樣的性情和思維更適合如今的官場。

  只是,六娘是個女兒身。

  難道他也要和呂夷簡一樣把女兒當兒子教嗎?教她朝堂上的東西,教她斷案識人?

  萬千思緒只在轉瞬之間,許谷誠露出笑意,沒有對許諾的回答做出對誤的評判,而是讓她回去準備點茶的器具。

  許諾施禮告退。

  前院書房中許平逸與葉清臣小坐了一會,紀玄便來了。

  紀玄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玄衣,上面用極淡的綠色繡了竹葉,竹葉隨意而動,形散意聚。

  三人互相行過見面禮,葉清臣捶了捶紀玄的肩膀,笑容燦爛,道:“紀兄,半年不見,身子骨硬朗了不少啊!”

  “出門在外,便是如此了。”紀玄笑著回捶了葉清臣一拳。

  他的笑容好似是平靜水面上綻開的漣漪,聲音依舊清澈溫和,目光也依舊如泉水般透亮,只是聲音中到底是多了幾絲無奈。

  寄人籬下,其中有太多不可言。

  葉清臣心領神會,伸手捏了捏紀玄的肩。他此行為了科舉考試來到京城,相比在京城居住的葉家分支,他作為族長嫡孫身份更高些,無人會故意給他臉色看,可日后身邊的人到底沒那么親近……

  看到如此場面,許平逸一雙桃花眼笑得彎了起來,對二人說:“我年長你們二人幾歲,日后你們有什么事盡可來尋我,至于學識上的問題我也會找你們的。”

  “許兄言重了,學識上的問題我們三人可一同探討。”另兩人一邊笑一邊回答。

  三人一同入席落座。

  “十五郎,你此次入京可是與宋家兄弟一起?他們二人如今復習的如何了。”許平逸作為主人親自為二人倒水。

  “是,我們原本一起在蘇州的丁家學府入學,年后便一同來了。他們二人才華都不錯,尤其是宋祁,他年紀不大,看似不喜言談,卻極其懂得察言觀色,做出的詩詞也別有一番韻味。”

  葉清臣原本就是個有些高傲的富家子弟,這樣評價一個人已經是對那人的最高贊揚了。

  “如此,倒是有些意思,一定要找機會見上一面。”許平逸斜靠在憑幾上,饒有興趣地說道。

  他從許平啟哪里聽說過宋氏兄弟,原本就有些好奇,如今葉清臣也這樣評價二人,實在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宋郊兄與丁兄是好友,宋郊兄過幾日或許會去丁家,我也準備去丁家見丁兄一趟,許兄若是有空,我們一同前去,紀兄也是,可以一起過去拜訪。”

  葉清臣早在入京前就得了丁墨成為會元的消息,宋郊與丁墨相交不錯,自然會去丁家。而葉家和丁家族家都在蘇州,往來也算頻繁,故此,丁家也是葉清臣來京城后必定要拜訪的人家。更何況丁墨成為了會元,如此更少不了一番恭賀,葉清臣必然是要去丁家,是以,便與宋氏兄弟約好去丁家拜訪。

  紀玄聽了,道:“我前幾日去丁家的宴席了,就不再去叨擾了。”

  葉清臣聽罷點點頭,目光轉到許平逸身上。

  許平逸搖搖頭。

  他沒有去參加丁家為丁墨奪得會元準備的宴席,不是丁家沒請,而是他沒去。

  那日宴會許家唯獨他一人沒去。

  他和丁墨年紀相仿,幼時在蘇州也一同玩鬧過,那時候他只覺得丁墨有禮識廣,可這幾年卻發現他和丁墨完全是兩條路上的人,二人思維方式處事風格根本不同。

  葉清臣沒想到許平逸會拒絕,疑惑地看了許平逸一眼,隨后想到了什么,立刻提起了其他事,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他差點忘了從三四年前丁墨和許平逸幾乎就絕交了!

  或者說是許平逸單方面不再和丁墨聯系。

  許平逸是那種欣賞某個人,就會敞開心扉,就可以無限的贊揚,無限地為那個人著想的人。

  可若是讓他在某個人身上看到了觸摸他底線的壞的一面,他也會完全的遠離那人,他不會去說那個人的是或者不是,再也不會向前邁一步。

  他的世界只有黑和白。

  許平啟曾經說過他見過最缺心眼的人是自己大哥。

  許谷誠擔心許平逸科舉得到官身后可能面臨難處,這是因為如此。

  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可以將黑白兩種顏色無限地增多,可一根筋又缺心眼的許平逸根本繞不過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除非他變了,從非黑即白的世界出來。

  三人各說自己如今的狀況,又談論了些京城瑣事,談論京城瑣事時還將齊云社進宮蹴鞠的事也說進去了。

  幾人正說的高興,小廝端了三盞剛點好的茶進來。

  黑而厚重的兔毫盞中盛著乳白色的茶湯,湯花細密,湯液濃稠。

  三人喝完后,紀玄和許平逸各說了一聲好茶,而后轉頭看著葉清臣,等他評價。

  葉清臣自是這方面的行家,看著兔毫盞中咬盞的形狀,點了點頭贊道:“許久不曾在外面品過這樣的好茶了,許家什么時候竟是藏了個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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