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們是文官集團 > 118【神器譜】
  魏進忠出得啟祥宮,便往嘉德右門走去,

  出此門,是兩宮夾一道,居南的是慈寧宮后墻,居北是隆德殿,從此道可通往廊下家。

  這一路,宮中罕有人至,但他依然走得不緊不慢,規規矩矩。

  魏進忠半垂眼簾,只盯著腳尖,雙手往袖中一籠,周身氣場仿佛已與紅墻琉璃、碧瓦青磚融為一體。

  唯有此刻的神色,卻是陰郁晦暗。方才皇上提到了那人,正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心中憤懣之來由。“黃克纘,老子本打算井水不犯河水的,未曾想你倒先把河水引到了俺井里。”

  他原本計劃正月初就能返回京城,再遲不過中旬,也正好能趕上他的生辰。哪料沿海那段時間竟鬧倭驚,就給耽擱了下來。他還以為,隨后的經略議增兵一事,黃克纘作為巡撫,而他作為防海道提督,至少會先知會他一聲。又哪料,他竟罔顧于他直接上疏反對。

  要真因虞餉問題他也沒話說,他年后要剿匪,自當也考慮過餉銀,籌措這筆銀子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但是,不是餉不餉的問題,而是,那廝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里。

  前年山東就撤了總兵官,改設山東(登萊)副總兵,而他雖無鎮守之名,至少有鎮守之實。要不是副總兵周于德親自前來即墨拜會,有些事情他至今都還蒙在鼓里。

  魏進忠已出了太安門,快走到咸安門,依然保持著一個姿勢不變。周于德還是很識時務,與他說起剿匪,他倒表現得挺積極,說只需調動青州守備營……不過,他目前也只能調動海防軍,無權調動其他兵,只有那廝可以……

  他腳下不停,腦子也不曾一刻停歇,過了咸安門,下一個門就是長庚門。魏進忠這會方抬頭看看天空,二月的天,若沒有風卷沙塵,還是湛藍一片。而且這片天空他很熟悉,怎么會不熟?看都看了十多年。

  周于德說山東原有駐兵有十萬,征楊應龍所以兵力大打折扣?哼哼,六個兵備道,一個分巡海道,加上漕軍團練民壯……有十萬?騙姥姥!不是征什么楊應龍,是吃空餉!

  “哎,說來說去,還是錢的問題啊。”魏進忠不由感嘆一聲,“也難怪那廝反對增兵。”餉銀是個無底洞,軍隊就是吞金獸,其他地方姑且不管,只管山東一地,就好比以他目前的財力,也就能支撐一個剿匪的經費。想要解決十萬人的軍餉,除了朝廷,靠地方養嗎?恐怕也難。“看來,唯一的希望還是在海上……”

  不過……魏進忠終于踏過了長庚門,出門不遠一座橋,隨即又向橋走去。算了,先不管有多少兵力吧,眼下怎么才能把鎮守之職落實了呢?至少調軍的御寶文書得有吧。

  過了橋就是廊下家,這里,他閉著眼都能找到老賈的門口。走過那株柿子樹,不遠處就是老賈的家。魏進忠頓住腳步,這時又抬起頭來,換成了一副笑容,“一切還是老樣子啊……”

  “但,老子今天要把老賈這的酒全搬空,哈哈哈!”

  ————

  經過一夜,

  沈一貫早就筋疲力盡,但依然守在內閣。從昨夜至今晨,點點滴滴還在腦中盤桓,就連淺睡之中,也時不時被驚嚇醒。

  細想原因,他也明白,因為心中還繃著一根弦。畢竟圣旨還要走一道流程,只有真正出了六科的門,這道流程才算完成。

  臨近巳時,閣外有人進來稟他,說文書房有人找。

  沈一貫聞言,腦子一懵:“該來的,還是來了……”來者何人,他猜都不用猜。雖說……但還是讓他心中亂成一團。

  不敢耽擱太久,他讓人請來人進閣。

  來者正是文書房的文書官,常在皇上御前協助的盧全。

  沒有多少解釋,盧全直言:“沈老先生,皇上的意思……畢竟,圣旨還在內閣,未到六科,此時撤回,正是時機。”

  “哎,”沈一貫暗暗嘆息,他無力反對。只得去找出圣旨,又親手交還與盧全。

  盧全得了圣旨,微微一笑,手中拂塵一揮,朝他一拱手,“多謝老先生了。”說罷,也不再多說,遂退出了內閣。

  送走盧全,沈一貫返回內閣,頹然坐下。此刻他心中思緒萬千,但想來想去,這事還得向皇上討個說法,并且再次表明自己態度。

  于是命人研墨,很快,他就提筆寫下——“昨日所允之事,已天下皆知。皇上想一一收回,殊難為力。成命既下,反汗非宜……望皇上三思。”

  揭帖送進仁德門,

  只令他意外,仁德門很快又送出了圣旨。沈一貫接旨后,便很快發現,此圣旨已非彼圣旨——“……未經六科批駁……令諸礦監稅使、織造內臣一如前事……得旨之后,即告知各地撫按官,等大工完成之后,奏請停止即可。”

  “果然是卡了六科那道關,”沈一貫苦笑。但也清楚,這次的圣旨恐怕就確定不會更改了。“大工之后……惟望皇上君無戲言吧。”

  十八日,他又進上一安慰帖,以請陛下安心靜養。

  只是又過兩日,文書官再次來內閣傳諭——“礦稅照舊執行,其余諸事,再酌量當行,爾可擬旨來行。”

  沈一貫又大感意外,陛下這次的口氣比上回軟了不少。除了礦稅,‘其余諸事’不就是指行取科道、釋放前項罪人、因建言被貶之人官復原職嗎?

  “功夫也不完全是白費啊,”他不知是不是自己一而再的進貼安慰起了作用?于是趕忙又擬了三道圣旨進上,皆事關選用科道、啟用建言諸臣等。

  好在次日,朱翊鈞便批復下來——“已知道了,該部院知道。”

  ————

  那日,魏進忠在老賈的家里,喝得酩酊大醉。

  于第二日醒來,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以為還在山東。

  老賈的家里一片狼藉,而老賈正吭哧吭哧的收拾殘局。他見魏進忠醒來,先幽郁的望了他一眼,什么話也沒說,然后又埋著頭,繼續吭哧。

  魏進忠知道老賈有怪癖,特別愛干凈,也知道他自己的德性,喝高興了就愛發酒瘋。于心有些不落忍,想了想,對他道:“老賈,你如今有多少存酒?”

  老賈一聽,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你干嘛?”兩眼還瞪得溜圓,一臉警惕,“我告你,魏進忠,你糟蹋啥都好,就別糟蹋我的酒!”

  魏進忠聽出來他的意思,但知他誤會了:“俺哪是那種人!糟蹋酒不是糟蹋自己?”隨后伸手從懷里摸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

  他掂了掂,然后一拋:“接著。”

  老賈猝不及防,兩手慌亂了一陣,才接住那砸來的錢袋子。

  “打開來看看,”魏進忠說道。

  老賈狐疑,但還是順著話,打開錢袋一瞧,好家伙!兩坨大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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