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們是文官集團 > 166【著姓望族的聯名上疏】
  申時行看了看翁少山:“這魏進忠,有些意思……”

  申時行的話,翁少山聽得出來幾成意思。他垂首看著地面,慢慢走了一段,才緩緩抬起頭來,“啟明常在信里提起此人。”

  “啟明善于識人、長于治人,他口中的這位又是怎樣?”申時行又問道。

  翁少山放慢語速道:“不乏贊美,尤其夸他對于植棉的推廣,甚至比一些地方官都做得好。最近一封還提到今年山東棉花收成極好,收花價還比去年高,棉農到手的銀子又比去年增加了不少,這些都應算他的功勞吧。”

  申時行不由笑了:“說來也有趣,我猜他本來目的并非推廣,而是希望能多征稅而已,歪打正著罷了。像這次替戶部催逋也是,老夫也算有些看懂了這人,他替朝廷催逋,不過是圖那幾成好處費……”

  “呵呵,那好處費可不少啊,要真成了,怎么也得幾十個往上數吧?”王禹聲也笑著說。

  翁少山聽他倆聊天,沒有插話,但腳步停了下來。倆人也跟著停下,他又就近找了一片陰涼之地,一株千年古柏,根深葉茂,三人順勢就倚在這株古柏下,話起了家常。

  “少山,”申時行發覺他半天沒有說話,問道,“你怎么看這事?”

  翁少山笑了一笑,卻是答非所問:“我們東山人從來都有急公好義的名聲,‘田少不得耕耨而食,并商游江南北,以迨齊、魯、燕、豫,隨處設肆,博錙銖于四方,以供吳之賦稅,兼辦徭役,好義急公,茲山有焉’。人都這么夸,但也有人不理解,說‘賺了錢回來幫吳縣完納賦稅,還要包辦徭役,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王禹聲笑著接過話來:“甚者,還說‘山川淳樸,民風愿愨。秀者謹事詩書,質者服賈四方,盡力農畝。求其即慆淫、捍法網者,未嘗一二見’。更過分的是,‘歲時租賦力役,人能率先急公,不待征發期會而后赴’!”

  “哈哈哈,”翁少山大笑,“是了是了,還真有這么認為的!”

  “只是……”申時行看著他倆,“你倆都為東山人,不認同嗎?”

  “唉……”翁少山笑過之后,又嘆氣,“田少人多,居民紛紛遠貿,惟留婦女守家,這都是事實。外貿者素多殷實,即使山居小民,亦莫不各有田園花果、魚池、蠶桑之類,除完納外,家給人足,雞犬不驚,這基本也為事實。只是……”

  “嘉靖倭變時,東山人就已析皮毛,僅存髓骨,有賴休養生息之令,神氣稍振。每歲肩擔巨役,乃縣有急需,猶屈首指以累之,民乃益困。況今虜寇交訌,居貨、行貨多遭焚劫,舉山之民,嗟無寧宇……”

  “我明白你的意思,”申時行說道,“只不過,不單是蘇州,在整個江南,地方官府一直試圖讓富戶來分憂。此前,像太倉王氏、長洲陸氏、陳氏,各相錯置田畝為義役田,以贍糧役,就是避免擔此役的百姓受破家之苦,而且昆山亦嘗舉行,百姓頗受其利。”

  王禹聲道:“汝默說的不錯,義役田其實并非我朝才有,還是借鑒了南宋浙江人的做法。后經范成大推行,再推廣至全國,也就是浙東南到浙西、江西、福建之地。后人在討論此法時,似乎忘了義役田,最先實施之地就在山區,而且還是民間首創……”

  “太湖地區最早就是南宋淳熙年,常熟歸政鄉有此做法,是為了解決沒人愿做里正的問題,相當于17戶人家出錢雇了一人出來做里正,其實涉及面不大。但到理宗嘉熙年,常熟縣就成了設義役莊,本來是民間互助性的做法,變成了官府強制性的做法。當時就有人提出質疑,義役法能否取得實效?畢竟南宋初實行清丈土地的經界法已不能維持,故而懷疑義役法能否一直延續……

  “從南宋至今,無一例外都是從少地且又善常經商謀生之地開始,由官府大力推進,為了解決職役難以承擔的問題,說白了就是以富戶捐獻或官府強派土地這種方式進行……”

  翁少山聽了不禁贊道:“哎呀,聞溪兄這么一解釋,真是透徹不少。”

  申時行笑著打趣:“他也就是被削職回了家才敢說,要還在任上,你看他會不會告訴你!”

  “我當說故事行吧,”王禹聲道。

  “就聽故事,聞溪請繼續。”

  王禹聲繼續道:“話說后人皆仿效南宋的做法,其實到了南宋末,義役之法已經破壞殆盡。我記得王稚登的文章里有提到,‘則令城中富人輸金買田,而代其徭役,城市郊野之民,莫不稱便。蓋五十余年來,吳民以長賦破家者鮮矣……然未幾,奸氓蠶食其賦,當事者不逐其奸,一切用姑息之政,良法美意騷然動搖,諸有田長賦家,咸洶洶危懼’……

  “還記得上一個知縣孟習禮不?他對義役田進行整頓時也說過,當年捐獻義役田者,已經得到了很大好處,其子孫變得貧困并非捐田所致。東山商人肯定無田可捐,他們應花錢買地置公莊以免役。所以王稚登說‘海內徭賦以一蘇州當天下半,吳縣得十二焉。以往每一長賦費逾千金,素封之家立致覆敗,視此役猶陷阱。然自役田法立,民稍得息肩,他邑視吳為樂土’。”

  “嘶……我突然想來了,”申時行似想起了什么,“年初曾公爽來我家,也提過義役田之弊,他認為百姓從此法中沾不到多少實惠,因‘糧長、差解’調度不勻。意思就是承擔糧長役和實際承擔差解役的人,享受的補貼比例不恰當。而吳民最苦莫如差解,而差解最重莫過北運收頭,所以役田補貼不能盡歸糧長……”

  “那他打算怎么做?”

  “聽說今年秋運就是將差解獨點大戶,義米悉數補貼領差。此法已得撫臺、按臺的支持。”

  申時行又道:“其實他當時還說了一點,我覺得吧……”說到此處,他竟遲疑起來。

  兩人同時問他:“什么?”

  “其實吧,他的想法挺好,比如他提‘均役科甲貢儒,分別限田’。”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