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頓時更加轟亂，尖叫聲和抽氣聲此起彼伏，人群中慌忙讓出一條過道，保鏢抱著陸云溪往外跑，林清湘和陸和安都抬腿離去，剩下面面相覷的眾人，和空中壓抑的呼吸。
死寂。
陸飛白緩緩轉身，銳利的眸光往傅司眠身上盯，嘴里罵了一聲就要上前，但看見姜煙冷然的視線，又生生止住了腳步。
“傅司眠，你還真是半點退路都不想給自己留。”陸飛白盯著他道。
傅司眠抬眼，黑眸如同古井一般，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能在這張臉上投射半分波瀾。
“聽不懂。”他道。
“你想清楚了，和陸家反目，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傅司眠笑了，唇畔上揚，手心里攥著姜煙的指頭輕輕捏著。
半晌，他斜眼，“誰又是沖著好處去的呢？”
陸飛白驟然抿唇——他竟然沒有否認自己要和陸家為敵。
也是，研究所的事情之后，傅司眠就徹底摘不干凈了，現在更是連裝都懶得再裝。
想到從前林清湘和陸家對傅司眠做的樁樁件件，就連陸飛白也免不了心里發寒，再看向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時間心頭微刺，終于讓他正視了傅司眠幾分。
這人是個對手，在陸家韜光養晦二十幾年，掙扎著活到今天，一旦他反戈相向，陸家將徹底陷入危局！
陸飛白盯著那雙黑眸許久，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錯，暗潮涌動，就連姜煙都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氣息。
她捏手，不知道這兩人會不會在下一秒就直接干上架了，隨時警惕著。
良久，陸飛白冷冷笑了一聲，驟然后退，抬腿離開。
傅司眠的視線卻沒有收回，盯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表情清淡到抓握不住，看不出眼底更深處的情緒。
姜煙手指動了動，拉扯了一下。
傅司眠偏頭看向她，她往門外看去，他點頭，兩人牽著手出門，前后上了車。
全程靜默，沒有人說話。
姜煙心里只剩下感嘆。
果然這男人一出手就是殺招，她剛才那些諷刺只能激怒林清湘，讓大眾眼里看個明白，但傅司眠的目的卻是直接沖著這場上的主角去的。
陸云溪這一暈，林清湘就算是想要把事情壓下來也不可能了，這件事越是往下壓，就越容易在看不見的灰色地帶傳播，到時候只會是人人面上裝作不知道，但心里都清楚來龍去脈，甚至會越傳越玄乎。
這結果比他們想象中的效果還要更強烈些。
車門開了，馮欽上了副駕駛座，面上還沒有恢復血色，低聲問：“會不會出問題啊？陸家那邊該不會派人做什么手腳吧？”
“不會。”姜煙看了他一眼，“林清湘的關注點不在你身上。”
他不過就是中途出來認領一個角色的小魚小蝦，林清湘現在所有的炮火都集中在姜煙和傅司眠身上，暫時沒有精力去管他。
馮欽這才放下心來，長舒了一口氣，再轉頭發現聞歌就坐在駕駛座上，幽幽看著他。
“那，那我先下去了。”馮欽有些尷尬道。
他可不敢讓聞歌給他當司機。
“不送。”聞歌揮手，也沒有客氣，等人走了才迫不及待地轉頭，“今天這出也太精彩了吧！是一早就設計好的嗎？”
姜煙點頭道：“……除了陸云溪暈倒。”
“她還給自己加戲呢。”聞歌哈哈大笑，“不錯，去演戲一定是個好苗子，會揣摩角色，還知道制造戲劇化的沖突。”
姜煙也被他給逗笑了，“你也不錯，沒有尖叫出來，難為你了。”
聞歌瞬間就笑不出來了，“這話說的，我哪兒就這么坐不住了……”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每次沖在八卦最前沿的應該是邵肅飛？看個電影哭成悲情劇女主的應該也是邵肅飛？”姜煙疑惑。
“咳……”聞歌瞪她一眼，轉頭開車。
姜煙探頭：“怎么？打算裝出與你無關的樣子，我就會識相地閉嘴？”
聞歌抽了抽嘴角，“行行行，我認！這可比電視劇精彩多了，我們之后打算怎么辦？陸云溪那邊不會善罷甘休的。”
“走一步看一步。”姜煙轉頭看向傅司眠。
但這野男人不打算和她互動，只是閉眼靠在座位上，跟座雕塑似的，除了好看之外，一無是處。
車子停在公寓下，聞歌揮手道：“我先回去了。”
傅司眠斜他一眼，下了車。
聞歌倒抽一口冷氣，轉頭和姜煙對視，“我……我是不是做錯什么了？”
“不知道。”姜煙樂觀地拍了拍他的肩，全然不知道自己一會兒要面對什么，幸災樂禍地勾了勾唇，“祝你好運。”
她轉身上樓，背影裊裊，長裙搖曳過階梯，和傅司眠一起進了電梯。
另一邊，醫院。
陸云溪醒過來時滿眼都是大片的白色，抬眼看著醫院的天花板，臉上布滿了淚痕。
“醒了？”低沉的嗓音從身側傳來。
她轉頭一看，陸飛白正斜躺在沙發上，手里拿著一本雜志翻著，正好翻到了娛樂版面，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明星的臉。
陸云溪覺得有些恍惚，手腳發麻，干嘔的感覺還沒有消失，回憶起在宴會上的那一幕，整個脊背都是涼的。
眼淚涌出，砸向了床單上。
“現在總算是玩塌了，能清醒了吧？”陸飛白扔掉雜志道，“你肚子里這個孩子別說不是傅司眠的，就算是，他也能給你折騰出花樣來，最后害死的是陸家。”
陸云溪捏緊床單，冷冷抬頭：“要不是姜煙，司眠哥哥怎么會被迷惑成這樣？”
陸飛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站起身來盯著陸云溪看了兩秒，最后吐出兩個字：“沒救。”他抬腿往門外走，又在門邊停住了。
“你別再和我說司眠哥哥的壞話，我不相信。”陸云溪搶先道，“只要沒有姜煙，司眠哥哥還是會和以前一樣，一切都是姜煙出現之后才開始有變化的！你說什么都沒用！她在我這里沒法洗白！”
陸飛白側身看了她一眼，“陸家要是有你這樣的隱藏基因，我以后還真不敢生孩子。”
陸云溪咬牙，惡狠狠地瞪著他，眼眶通紅，整個人瘦得又小又薄，原本圓潤的臉上已經有了幾分林清湘的影子。
陸飛白見她這樣，收住了嘴邊還要說的話，轉身回來，語氣軟了幾分：“去把孩子打了，先養好身體。”
“我不！”陸云溪搖頭，手指在床單上持續收緊，視線看向自己的肚子。
“陸云溪，你到底要怎樣？”他瞇眼。
“這孩子我還有用。”半晌，她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