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出來。
因為她是陸家的大小姐，還是因為她這么優秀，傅司眠必須喜歡她？雖然她心里就是這個想法，但是她終究還是沒有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把這事情直接說出口。
傅司眠卻足夠了解她，不需要多說，他也明白陸云溪咽下去的那些話會是什么。
“在我眼里，陸家大小姐這個身份什么都不是。”他道。
陸云溪臉色一白，“我沒有想要你喜歡我的身份，我這個人呢？你真的一點點都不心動嗎？我不信我們這么十幾年……”
“這十幾年唯一一件讓我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你只要不信，就可以當做這件事沒有不存在。”傅司眠淡淡道，“你喜歡玩這種世界圍著你轉的游戲，就去找愿意陪著你玩的人，不要在我這里浪費時間。”
陸云溪晃了晃。
這是傅司眠第一次將話說得這么狠，這么直白。
“我不信，我不相信……”陸云溪搖頭，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兩頰流，“你以前對我那么好，如果不是動心，怎么會……”
“你姓陸，而我，曾經需要陸家高抬貴手才能有喘氣的機會。”
話音一落，周圍一片寂靜。
姜煙抬頭看著傅司眠的背影，心頭微動。
聞歌抿唇，神情難明，這回不是玩笑地和楚夢璇擠眉弄眼，而是側頭尋找邵肅飛的方向。
邵肅飛站得離他很遠，從音樂節入場的時候開始就一直一個人待著，偶爾轉頭看他的時候就會發現他一個勁地盯著姜煙和傅司眠看——現在也沒有例外。
兩人眼神交錯，聞歌斜眼看了一下傅司眠的方向，表情露出了幾分詢問的意思，邵肅飛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陸云溪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說不出的絕望和驚恐，陸飛白伸手及時將人抓住了，這才發現陸云溪全身都在顫動，體溫冰涼。
“我們回去。”他立刻下了決斷，將陸云溪一拉，朝著門口走去。
“我不走！”陸云溪激動地滿臉漲紅，喘息著扶住自己的肚子，“司眠哥哥，我們還有孩子！你忘了這個孩子嗎？我肚子里的……”
“孩子的父親是誰你心知肚明，那個監控是不是造假，你也比我清楚。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傅司眠低頭，視線落在了自己和姜煙交握的手上，眸底三分苦澀投射，這個角度無人能看清，“我不關心。”
陸云溪徹底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趨近冰冷，不可置信地盯著傅司眠的方向，心里構筑的那個城堡開始搖搖欲墜。
她看著傅司眠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以往只覺得大霧一片讓人捉摸不透，但是此刻卻再清晰不過了。
她看見了厭惡，看見了漠然，看見刻在骨子里的敵對和警惕，唯獨沒有半點和愛有關的東西。
“陸飛白……這不是真的對不對？”陸云溪嘴唇發白，顫抖著揪住了陸飛白的袖子，“哥，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是太累了，我產生了幻覺……”
陸飛白閉了閉眼，只是道：“我帶你回去。”
他一扯，還是沒有扯動。
陸云溪深吸了口氣，全身抖得不行，雙腿都幾乎站立不住，咬牙再次抬頭，伸手去拉傅司眠的衣袖，“司眠哥哥，你跟我們一起走！你現在是在外面待了太久，被這些妖魔鬼怪給蒙騙了！我們回家，我會照顧好你，我會讓你回心轉意，我們走……”
“陸云溪！”陸飛白壓低了聲音拉了她一把，“你還嫌不夠丟人？！”
“我不走！”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打罵，腿腳踢動著，臉色猙獰地朝著傅司眠的方向掙動，“司眠哥哥！你看看我！看看我們的孩子！”
“跟我回家！”陸飛白死勁拉著人轉身。
周圍成片唏噓聲，眾人的表情都不約而同地帶著震驚，退讓了幾米之外，生怕下一秒就會成為這個瘋子的目標。
陸云溪嘶叫：“你不會這么絕情的！我求你了好不好？你想想我們從小到大是怎么過來的，我是怎跟我么對你的！傅司眠！”
“啪！”陸飛白抬手就是一巴掌。
陸云溪安靜了一秒，被打得有些發懵，愣愣地抬頭看向陸飛白。
她的頭發散亂在肩頭，精心打扮的造型全都毀在了剛才奮力的扭打之中，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左臉頰迅速腫脹起來，雙眸都帶了腥紅的血絲。
她咬牙，雙手在身側捏成了拳，驟然轉頭，目光射向姜煙。
姜煙瞇眼察覺不對，腦中警鈴大作，緊跟著陸云溪便動了，轉身直奔姜煙。
“去死吧你！”
姜煙眼尖地看見她手中的銳器一閃，剛想抬腿踢掉，傅司眠的動作比她更快，但不等他們出手，陸云溪的動作便停了下來，站在原地彎下腰，突然往地上倒去。
“什么情況……”楚夢璇小聲罵了起來。
“喂！”聞歌在后方忍不住叫了一聲，“不帶這樣碰瓷的啊！”
姜煙扯住了傅司眠的袖子，低聲道：“不是裝的。”
陸云溪演技要是有這么好，也不至于敗得這么慘了。
“疼……”陸云溪拽著陸飛白的袖子，轉頭尋找傅司眠的方向，“司眠哥哥，我疼，我真的疼……”
她慌了。
肚子的反應不是假的，已經疼了一陣，但是剛才她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只想著盡快讓傅司眠回心轉意，可是現在是真的開始陣陣抽痛！
傅司眠握著姜煙的手，瞥了眼倒在地上的人，轉身要走。
陸飛白眼神一寒，低頭抱起了陸云溪。
“司眠哥哥！”陸云溪伸手在空中抓握，試圖去夠傅司眠的衣袖，“你不去陪我們的寶寶出生嗎？”
清冷的背影給了她最后的答案，也是最致命的一擊。
陸云溪張了張嘴，伸在半空中的手緩緩垂落，灰敗的神色逐漸有了變化，嘴唇抖得不行，疼痛讓她喪失了思考其他的能力。
“為什么，為什么……”直到陸飛白將人抱上了車，陸云溪的嘴里還是只有這一句。
半晌，車后沒了聲音。
“陸云溪？”陸飛白叫了一聲，從后視鏡中看著陸云溪，“你清醒點，馬上到醫院。”
陸云溪依舊沒有聲響。
他透過鏡子看見她睜著眼，并沒有暈過去，只是眼神狠狠盯著車頂的方向，空洞一片，像被抽干了靈魂的人偶，再也注不進半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