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動了，最終還是伸手在糖堆里撥弄了一下，挑出麻薯的袋子，遞到她的嘴邊。
貝齒一咬，笑意頓時在那張瓷白的小臉上真實了不少。
姜煙邊吃邊問：“晚上什么安排？”
“去吃你之前喜歡的店。”
她笑了，“這么套路。”
“怎么樣算不套路？”
她早有預謀，咬了半口麻薯，轉頭叼著往傅司眠的方向走，黑眸相對，眼神清透而誘惑，卷翹的睫毛還有幾分俏皮。
傅司眠身子輕輕后退，卻抵不過姜煙在他懷里扭了扭，他嗅到麻薯上薄薄的香甜的味道，身體在抗拒，血液卻忍不住被她的動作攪弄，沸騰了片刻。
吃不吃？
姜煙眨眼。
眼眸中看似詢問，卻已經有了篤定的答案，這樣充滿底氣的自信卻更讓人挪不開眼。
下一秒，傅司眠果然動作。
但在一口咬下的同時，姜煙來不及撤退，連帶著嘴唇一起被他狠狠吸吮，隨后她一愣，身子被壓著往后倒退，抵在桌前。
這個吻來得迅速，退得也迅速。
動情不過是幾秒的事，傅司眠后退幾步撐著手，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過，姜煙則凝視著他淡定如初的那副皮囊，心里波瀾微起，再次陷入看不透他的怪圈中。
“傅司眠。”姜煙突然道，說著便食指一伸，嬌柔地抵著他的胸膛，“你最近是不是不行啊？”
夠狠。
姜煙話里帶著挑釁，心里想的也十分簡單——哪個男人受得了這種懷疑？電視劇里不都這么演的么，男主這時候就該欺身上前，身體力行地證明自己到底行不行，末了還在低沉地在女主角耳邊問——現在，你知道我行不行了吧？
“是啊。”傅司眠面無表情道。
姜煙：“……”
為了防著她，這犧牲也是夠大了。
太極打完了，姜煙換了個姿勢道：“晚上換個活動，不吃飯。”
傅司眠瞇眼。
“我說的是外出活動。”姜煙撇嘴，盯著傅司眠的表情仿佛在冷笑“你好臟”，隨后甩了甩長發道，“出去逛逛吧。”
“想去哪兒？”
“水城不是你長大的地方嗎，你來安排。”姜煙托著下巴，笑得惡意滿滿。
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夜幕降臨，傅司眠帶她在陸家附近的街道逛了一圈。
不到幾公里的范圍內，涵蓋了傅司眠的小學、中學甚至大學。
“大學之后就去了國外，后來去了北城，這就是我長大的地方。”他平平淡淡道。
姜煙閉了閉眼。
是了，她早該想到的。
這個性格養成怎么可能還有其他的娛樂活動？敢情陸家還是個學區房？這地理位置都能造一棟別墅，確實是她小看了陸家的財力。
“不止，那邊小學和中學也是陸家出資建的，這旁邊商業大樓全是陸家的產業，簡而言之，方圓幾公里的范圍內，都是陸家的地。”
姜煙點頭沉默。
沒什么可聊的了。
“倒是還有一個地方，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帶你去看看。”傅司眠道。
姜煙意興闌珊，“什么地方？”
“聞歌家。”
……
車子繞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巷，停了下來。
姜煙盯著遠處只有一盞燈光的巷子，手指放在門把上，驟然猶豫著要不要推門下去。
她還記得聞歌說的話，關于聞歌和傅司眠的初見，應該就是在這條巷子里，七歲的傅司眠倒在地上，誰也不知道從那天開始，命運的齒輪就開始因此重列和扭轉。
她對傅司眠的童年是抗拒的，如果親自去觸摸他的傷痛和過往，大概率會直接影響到她對接下來計劃的判斷，但想要更加精準地擊到傅司眠的軟肋，對他過往的了解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要去嗎？”傅司眠沒有轉頭，視線也盯著巷子的盡頭。
姜煙抿唇，將門推開了。
傅司眠在黑暗中抬了眼，隨后手指一用力，衣擺曳過車邊，推門下車。
兩人一前一后地沿著破舊的墻邊走去。
“聞歌的家在這里？”姜煙問，語氣里頗有幾分不信。
這里的環境顯得太過破舊了點，聞家應該是個頗有底蘊的家族，從聞歌的舉手投足間也可以看出來，倒像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
“以前是。”傅司眠道，“這里是軍區的大院子，算是祖宅，聞歌跟我去北城之后就讓家人全部搬去國外了。水城是陸家的地盤，他的父親是軍人，性格磊落耿直，一直看陸家不順眼，陸家喪心病狂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做出殺人的勾當來，聞歌不放心自己不在父母身邊，所以現在這里只剩下空宅子。”
姜煙點了點頭，看了眼周邊長滿了野草，知道傅司眠這話沒有騙她。
“這里就是我和聞歌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傅司眠踏過一出不起眼的巷子交界處，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姜煙轉頭往四周看了看。
這里恰好是燈光的死角，站在這里仿佛能被黑夜徹底吞噬，角落里青苔叢生，有些陰冷的濕意。
“是么。”姜煙應了一句，繼續往前走。
傅司眠踏著腳下的雜草，緩步而行，“我以前經常偷跑出來，知道自己總會被抓回去，但還是跑。不同的是在碰見聞歌之前，我不知道逃跑之后該去哪里，碰見他之后倒是長長地延長了我失蹤的時間。林清湘越是找不到我，就越是氣急敗壞，下手一次比一次狠，那個地下室你應該見過。”
“嗯。”姜煙應了一聲，腳步突然頓了頓，“這里這么黑，當時不怕嗎？”
傅司眠一愣，明顯怔滯了一下，看著姜煙的眼神里陡然間掠過光芒，又迅速被笑意代替。
“我說怕，你會心疼？”
“會。”她隨口道。
一聽就是撒謊，傅司眠甘之如飴。
“怕。”他道。
姜煙點了點頭，“挺可憐的——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不進去看看？”
“不了。”姜煙迅速撤退，往車邊走去。
她清晰地意識到了一件事，或許是擁有過同樣暗無天日的童年，所以在這個陰冷又潮濕的巷子口里，她共情能力意外比從前還要強烈，強烈她閉上眼就能看見一個幻影——一盞孤燈，和一個滿身是血帶著傷的少年，跨過時光的印跡，眉眼逐漸堅毅，脫去稚氣之后便蛻變為現在這個立在她跟前的孤冷清影。
她不能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