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眠抬步上前，指尖順著刀柄緩緩點了過去，隨后拿了起來，掂了掂，轉手便往自己臉上扎去——
“嘶……不對不對。”富子的聲音響起。
他收了力道，皺眉。
“不是這里，小乖乖，你倒是做得干脆。我還想要你這張臉呢，要是毀了容，你對我而言可就徹底沒價值了。”
傅司眠冷笑，“你是不是以為姜煙在你手里，我就真能任你拿捏？”
“我當然知道你還有無數個后招等著我呢，但這不是你說的嗎，既然注定是敵人，現在也就沒必要留什么情面了。”
“你廢話很多。”
他已經逐漸不耐。
對富子這一套溜人玩的手法，他早年間已經用膩了，此時的格局也可以看得出來，這女人報復心重，手段強，但目光短淺，做事優柔寡斷，沒有成大事的能耐，但心思狠毒這一點就足夠讓她在北城蹦噠一陣了。
富子那頭沉默片刻，再開腔時聲線已經冷了不少，“我還沒見過這么著急求死的。”
“你不會讓我死，但也不想讓我快活地生。”
她笑了，“要論腦子，在北城你大概能排第一。”
“我不想知道北城的腦子排名，麻煩富子小姐一次性給個痛快話——到底要什么？”
空氣中再次陷入死寂。
“聽說你是醫生？”
“嗯。”
“我想想……唔，那就要你一根手指吧。”這話她還是笑著說的，尾音里帶著靈動的跳躍，甚至可以聽出其中隱隱的興奮。
“對對，就要手指！”富子又笑了，幾乎要為自己想到的絕妙主意拍手叫好，“讓你再也拿不了手術刀，這個代價倒是不錯。”
傅司眠心里微沉。
他知道富子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個要挾也在他的意料之內，但真正聽見的時候，心里還是免不了有些波動。
手術刀……
富子在桌上放著的這把，就是手術刀。
她顯然是做過了充分的調查，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會為了姜煙放棄些什么。
“怎么，不舍得了？”富子笑吟吟的聲線悠然傳來，“我勸你不要動其他的心思，抬頭好好看看，我還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頭頂懸著的顯示屏突然亮了。
顯示屏連接的是監控畫面，畫面中無數哀叫掙扎的人，被綁在白色的病床上，五官痛苦到扭曲，掙扎露出的青筋在屏幕里十分清晰，身體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爛，一些白色小點在監控里蠕動著，認真凝神，才發現是蛆。
“這是最新型的藥劑，成了一半了。”富子道，“不過很可惜，只成了一半。這一半的概率里會出現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肉體腐爛，比如情動難耐，只有男女交合才能稍稍止渴……傅司眠，你再抬頭看看對面。”
傅司眠順勢抬了眼。
對面已經不是姜煙一個人了，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魚貫而入，手里拿著針頭和藥劑，拿起姜煙的手臂，針頭在空中一晃，滋出了一長串的水來。
“住手！”傅司眠厲聲道，“我給！”
“你想清楚，我不僅要你的手指，我還要你父親的手稿。那是你守了一輩子的東西……”
話音未落，“啪”一聲，手稿便被扔在了桌上。
富子啞然半晌，隨即若有所思道：“看來林清湘努力了這么久，還是太蠢了，沒找到關鍵的癥結所在……瞧瞧，瞧瞧這個情深義重的模樣……”
“山口富子。”傅司眠拿起手術刀，動作流暢地一轉，抵在了自己的指尖，“這個手稿里有很多配方是不全的，我相信你知道。你要徹底把這個藥劑做出來，除了手稿之外，還需要我這個人。”
他轉頭看向窗子，咬著牙道：“今天你要什么，我給你什么，只有一個條件，把她放了。”
富子沒想到就連這個條件傅司眠都能答應，半帶著看戲的心思，回了一句：“……行。”
下一秒，傅司眠揚手，將刀尖抵著桌面，狠狠往下一切！
“司眠！！”
嘶吼聲從身后傳來。
邵肅飛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那個身影因為疼痛而痙攣，緩緩落在地上，三兩步奔了過去，被面前血液飛濺的場景嚇得語無倫次。
“你，你……你這是做什么！你是拿手術刀的手啊傅司眠！”
聞歌也跟著趕到了，同樣被嚇得嘴唇哆嗦。
傅司眠滿臉是汗，牙齒已經將嘴唇咬破，顫抖著虛聲道：“她……”
邵肅飛愣了一下，才轉向對面的透明玻璃，頓時失了聲。
“去……”傅司眠道。
邵肅飛咬牙，眼眶猩紅，猛地轉身往隔壁奔去，邊跑邊沖著聞歌吼：“愣著干什么！趕緊送他去做手術！快！瘋了！全都瘋了！”
“哦，哦好！”聞歌拔腿往門外跑，緩過神來又跑了進來，手足無措地在傅司眠面前伸了手，又縮回去，一聲重嘆，將人背了起來。
……
手術室外，一切歸于平靜。
聞歌還沒緩過神來，滿手滿身的血，愣愣地盯著手術室門外的墻面發呆。
“肅飛。”他突然轉頭，輕聲道，“我怎么覺得和做夢似的……那是司眠的手指，他說斷就給斷了？”
邵肅飛低頭沉在光影里，沒有回答。
聞歌扭過頭，閉了閉眼，“他唯一想做的就是醫生。你說……你說他以后還能不能……”
這話一說出口，聞歌自己都覺得荒謬。
“楚夢璇來了嗎？”邵肅飛低聲問。
“還沒有，護士在那邊守著。”聞歌道。
“你過去一趟吧，這邊我等著，這醫院不安全，富子的人隨時都會殺一個回馬槍。”
聞歌一愣，盯著邵肅飛的側臉看。
肅飛不是最討厭嫂子么？竟然松口讓他過去照顧嫂子？
“你知道他剛才暈過去之前說了什么嗎？”邵肅飛盯著手術室的門道。
“說了什么？”
“他說，‘不要告訴她’。”邵肅飛垂了頭，喃喃道，“那是他命沒了也要護著的人，我有什么資格再攔著？你去吧，記得瞞好了，不要讓姜煙發現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