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人民醫院時，門診過道上擠滿了人，四周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救護車呼嘯著從門外沖了進來，車上拖下來一個車禍重傷的患者，一切熱鬧得幾乎有些不真實。
傅司眠抬頭，看見了蹲在花壇邊沿上的霍青。
兩人對視之間，傅司眠抬腿往前走去，目光掠過他一塵不染的褲腿，最終停在了離他還有三米的地方。
傅司眠帶的人不多，霍青也是同樣，身后零散的兩三個人，但他認得出來，都是富子手下的精英，幾個小時前他們還見過。
“傅先生，請。”霍青壓了壓自己的帽沿，聲線比初見時硬朗。
傅司眠抬腿要走，霍青轉手就在他身后將邵肅飛和聞歌給攔下了，連同身后的幾人一起，圍成了一道人墻。
“上面說了，只要傅先生一個人進去。”霍青道。
“不可能！”聞歌立刻瞪眼。
邵肅飛也進入警備狀態，伸手抵在了口袋處，那里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道尖銳的物體，透過夜色泛著冷光。
傅司眠回了頭，盯著霍青。
霍青拿出手機，在傅司眠面前一晃。
瞬間，那雙黑沉沉的瞳孔便緊縮起來，埋伏在瞳孔之下的光暈更甚，似乎要沖破陰冷的禁錮，直達霍青的心底。
霍青的手緊了緊，感受到來自傅司眠的壓迫感，立刻將手機給收了起來。
畫面卻沒有從傅司眠的腦中消散……那是一張照片，一張有姜煙的照片。
她被綁在椅子上，側頭靠著，了無聲息的模樣像是再也不會睜眼一般——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便全身發涼，幾近窒息。
“傅先生是聰明人，富子小姐說了，和聰明人打交道，最舒服的就是不用廢話。”霍青一板一眼，將富子的話傳遞出來，但后背已然浸了一層冷汗。
他在富子手下待了這么多年，什么樣的場面都見過，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過慣了，本就是時時刻刻處于危機之中的……但面前這個男人，讓他久違地感受到了威脅和殺意。
他從前沒有想明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的陸家，竟然會敵不過一個養子，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當初傅司眠只是懵懂孩童，陸家有無數個殺了他的機會，但是陸家沒有，究竟是他命大，還是他的本事大？
此刻，后者的可能性要居多。
傅司眠也沉默了片刻，隨后對邵肅飛和聞歌道：“你們在這里等著。”
“司眠！”兩人同時叫了起來，這回就連聞歌也是面色不滿。
“等著。”傅司眠扔下兩個字，頓了頓又道，“她不會要我的命。”
這話并沒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但邵肅飛還想說虎時，傅司眠的腳步就已經走遠了，黑衣落拓，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邵肅飛氣得發抖，“你看看，姜煙這一個妖女，非要把司眠往死里整！”
聞歌抿唇，反復踱步，見霍青已經回到了花壇的位置，轉身對著邵肅飛壓低聲音道：“司眠說了不會有生命危險，他不會騙我們，應該沒事，你也別太著急了……大不了就是那女人報復心強一點，也在司眠臉上劃一刀，男子漢大丈夫，沒事的，沒事的……”
“那是山口富子，她逮著了機會，只是劃一刀這么簡單？”邵肅飛沖口而出，忍耐著怒氣，“她不把司眠整個半死不活，怎么可能讓他出來！”
聞歌眼底一駭，抬頭。
邵肅飛自己說完也愣了，隨即咬牙，焦慮感頓時充斥了心間，“不行……要出事。”
聞歌和他對上一眼，長久以來的默契讓兩人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打算，齊齊轉頭，看向了霍青。
霍青心頭一凜。
下一秒，邵肅飛先動了，飛快地掠過花壇，靈活地往里面跑去。
“站住！”霍青緊跟而上，卻被聞歌伸手一攔。
“別急呀，我陪你玩玩！”聞歌笑了笑，招呼身后的幾個保鏢，沒幾秒便陷入膠著的戰局。
此時，另一邊。
傅司眠進了CT室的長廊，眼神四處一掃，看見了一扇大開的門，是掃描室外面的辦公室。
他沒有任何猶豫，走進了房間。
“吧嗒。”
燈突然滅了。
他看見了對面的場景，喉頭上下一動，手指在身側緊了緊。
透明的玻璃窗就立在眼前，透過這個窗子可以清晰地看見里面的CT室，姜煙就面對他坐著，和那張照片中的景象一模一樣，不同的是此時的畫面更像是3D版，他只有用盡全力地說服自己她沒事，她不可能有事，才能按住心神，不去打破玻璃救人。
“我知道你在。”傅司眠開口，聲線聽著還是冷靜的，“直說吧，我相信富子小姐也不是彎彎繞繞的人。”
空氣中泛起一聲輕笑。
果然在。
傅司眠沒有去尋找聲音的來源，他明白富子既然搞了這么一出故弄玄虛的戲碼，不搭臺唱戲，是不會罷休的。
“傅司眠，你今天劃的那一刀好疼啊。”富子輕輕道，柔媚的腔調倒是像在撒嬌，“你知道我在這張臉上花了多少錢嗎？”
傅司眠不答，眼神緊緊盯著姜煙。
他在觀察。
他看見了姜煙隨著呼吸而起伏的身子，這才松了口氣，只要她活著，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再讓他崩塌。
“行吧，你要我直說，我就直說。誰叫我現在還對你感興趣呢，我聽你的話。”富子的聲線刻意魅惑，調子壓在唇舌間，轉起來雖然做作了點，但如果對象不是傅司眠，大概也是能勾到一片男人的，“這樣，你看見面前這朵小玫瑰了吧？不用裝作對她不在意的樣子，這一套對我可不管用哦。”
“很簡單，我現在心里有氣，想撒一撒。”富子頓了頓又道，“可是呢，我看來看去也不知道怎么撒……所以我想了個辦法，你看行不行——剛才你劃了我一刀，現在你也劃自己一刀，就從這里開始吧。”
她話音一落，傅司眠的視線下移，在桌面上看見一把锃亮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