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葉峰送走之后，趙久茹一直沒醒，醫生檢查之后沒有問題，姜煙又讓人把她送去另一座城市的醫院，安排好安全的住處，避免在她昏迷期間被馮欽找上。
做完了這一切，天已經徹底亮了。
楚夢璇從外面帶回來早餐，聞歌早早回去和傅司眠回話，余下三人都有些心里憋悶，閉上眼仿佛還能聽見葉峰和趙久茹在大廳里撕心裂肺的吼聲。
“我們在外面吃早餐吧？”楚夢璇提議，指了指花園里的桌子。
里面那個壓抑的氛圍，她實在是不想進去了，也不想看見葉峰待過的沙發，趙久茹坐過的地毯，心里實在是憋屈得很……
姜煙點頭，三人坐在了花園里。
“你最愛的小籠包。”楚夢璇將小籠包往姜煙跟前推了推。
姜煙吃了兩口，放下了。
楚夢璇抬眼，施冷也停了手，顯然都沒什么胃口。
“不是，憑什么啊！”楚夢璇忍不住了，咬牙捏著自己手里的包子，“人命在那些人眼里到底算什么？”
施冷動了動嘴唇，看著姜煙，姜煙也沒有回答的意思，半晌笑了笑，這笑卻多少帶點嘲諷的意思。
“是啊，算什么呢。”
“簡直是變態！喪心病狂！我以前真的覺得趙久茹這種就已經是壞到極致了，這個世界上怎么還會有這種人的存在！他們到底要多少錢，多少權力，才會填滿自己心里的欲念！”
“吃不下了吃不下了！我想到昨天那個場景我就……”
“我現在不明白了，我真的不明白了，我哥從小就說，讓我做個好人，爺爺也這么說，所有人都告訴我要一身正氣，要當個淑女，不能撒謊，不能走歪路……可是我現在成為了這樣的人，那些村民也都是這樣的人，最后一身正氣地活了這么多年，倒成了別人刀下的羔羊了？如果哪一天我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是不是也要把我抓進實驗室里去打那樣的針？都說天打雷劈天打雷劈，這個世界上的公道就真的只能在好人的心里？沒有人管管嗎？！”
楚夢璇一口氣說了很多，停下來喘息。
這些話她憋了很久，從第一次了解這個實驗就想說了，現在深入看見了更多，甚至親眼見到了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她承受不了了，急于宣泄這樣的情緒。
姜煙垂眸，眸光暗淡。
是啊……公道難道只能在心里嗎？
她也問過自己，為什么，憑什么？憑什么受傷的只能是楊瓷？憑什么被拉去做那樣交易的，只能是從來就活得謹小慎微的人呢？
又或者……一定要手握屠刀，才能和這些人抗衡嗎？可是等到他們手握屠刀的那一天，他們不就變成了和這些人一樣的人么？
施冷看著姜煙的神情，有些不忍，伸手去捏楚夢璇，示意她不要說了。
然而楚夢璇在氣頭上，這些話又藏在心里許久，現在不吐不快，根本沒法顧及其他人的情緒，破口大罵：“這些畜生！那是人啊！你們看見了嗎？看見了嗎？就在我們面前死掉！是真的死掉了！那個葉峰，他本來是本本分分的年輕人，在漁村里面老老實實干活，我們還去過他家里，喝過他給我們倒的水，可是昨天把人送走的時候，他整張臉都是灰色的，已經是一具尸體！我們就只能這樣看著他死，我們什么也做不了！”
“我們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姜煙輕聲道，“我們正在做，而且……我們能做的已經比之前多了很多。夢璇，你覺得我當初為什么要做這個公司？”
楚夢璇還沒有從激烈的喘氣聲中緩過來，抿了抿唇，艱難跟上姜煙的思路，“為什么？”
“我們需要資本，才能跟他們抗衡。”姜煙說得很簡單，“我一路走來，就是在累積這個能夠抗衡的資本。如果我還是姜家那個不起眼的女兒，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和我無關，我甚至接觸不到實驗的最中心，我當然也看不見這樣的殺戮。我們能看見，恰恰說明我們已經有能力去做些什么了。”
楚夢璇眼神微微有了變化。
姜煙抬頭，她的語氣很堅定，為了給楚夢璇一個答案，同時她也明白，這也是為了給她自己一個答案，“就快了……再等等，已經等了這么久，我相信到最后，我要的公平會拿到。”
楚夢璇現在才徹底冷靜，她看著姜煙的臉，頭一次意識到姜煙對這件事并不是什么情緒都沒有的，相反，她一直在克制，一直在忍著，因為她得做好這個領頭人，領頭人是不能有情緒崩潰的時候的。
“好，我也相信。”楚夢璇點點頭。
施冷這才松了口氣。
她還真怕姜煙會鉆牛角尖，好在姜煙不是鉆牛角尖的人。
三人將話說開了，楚夢璇發了一通火，心里也舒暢了不少，放開自己之后才發現肚子好餓，立刻狼吞虎咽地開始吃東西。
“你忘了你爺爺讓你當個淑女？”姜煙斜眼問。
楚夢璇：“……姜煙你夠了！”
施冷率先笑了出來。
這種話……也就只有姜煙敢拿來當玩笑話了。
不過也就是毫無顧忌的玩笑，才讓她們的關系真正又走近了一步。
飯后，姜煙刷開手機，準備干點正事。
“馮欽？”楚夢璇經過她身后，詫異地盯著姜煙的屏幕。
姜煙正在編輯郵件，發送的對象就是馮欽，再仔細一看，屏幕上是幾張掃描版的電子圖片，這個圖片楚夢璇熟悉，因為當時還是她陪著施冷一起去掃描的——那個摔死嬰兒的鑒定報告。
“是啊，他送了我們一份大禮，禮尚往來，才是人情。”姜煙勾唇，笑了笑。
楚夢璇疑惑，這鑒定報告能算什么大禮？
另一邊。
馮欽瞳孔微縮，盯著自己手機上發過來的鑒定報告。
是小九的……他心里一痛，不敢去觸及那天的回憶，但理智又讓他強撐著將報告看完。
心里驟然起了波動。
“不是真的，肯定是P圖……”馮欽低聲安慰自己道，“姜煙這個人詭計多端，誰知道是不是弄了個假報告來離間我和陸家？”
說著，像是為了回應他這個想法似的，姜煙的消息再次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