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皓聽著傅瀅以自嘲的口吻說著自己的事，不禁問道：
“從你嘴里說出來，他們并不是一對合格的父母，你有埋怨過他們嗎？”
“埋怨？”
傅瀅搖頭道：“沒有，我不覺得他們有錯，人生在世若沒有信念，活著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區別呢？”
特殊的父母，特殊的家庭，鑄造了傅瀅特殊的童年和人生觀念。
從小就是被父母如此教導，長達后這自然也成為了她的價值觀……
真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出生在一個特殊的時代。
“塞壬一族，為了部落世代相傳的使命，甘愿犧牲自我……”
傅瀅平靜道：“我的父母也是這種人，所以，艾雅，我很理解你母親的做法。”
艾雅想起部落與母親，臉上露出了一絲難過，只是很快就調整過來。
傅瀅低聲道：“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傷心事……”
艾雅搖了搖頭，道：“沒關系的，不用在意，如果不能接受現實，我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小時候，母后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部落的使命，她只是陪在我的身邊，和我玩耍，教我唱歌，對比起來，感覺母后比你的父母要好許多。”
艾雅覺得自己至少還有一個美好的童年。
“其實，我的父母也沒有你們想象那么糟糕。”
傅瀅似乎回想起什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他們帶我去過一次游樂園，我還記得那些閃耀奪目的巡游表演……”
這是傅瀅童年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古皓和艾雅是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
“長大后，我獨自去過那游樂園，看著那些笑容滿面的孩子，我似乎有點明白，他們為什么會執著于人類的延續了。”
傅瀅嘆道：“如果所有人都不做掙扎，當滅世之日來臨時，一切美好也會隨之消失……”
艾雅疑惑道：“滅世之日是？”
“在我們的時代，每隔一段時間，世界就會爆發一次光塵粒子侵蝕現象，人口大規模死亡，爆發間隔越來越短……”
“研究員認為，當光塵粒子充斥整個世界，就是滅世之日。”
傅瀅平靜道：“雖然沒有明確證據表明，但滅世之日的到來大概率是由能源晶石引起的，所以人類才會不留余力的對能源石母體進行研究。”
古皓蹙眉道：“光塵粒子侵蝕現象？難道是……”
“聽著是不是覺得很熟悉？”
傅瀅點了點頭，道：“沒錯，你們這個時代的神祭日就是光塵粒子侵蝕現象。”
“在這個時代，神祭日一個月規律出現一次，而在我們時代，它的爆發毫無規矩可言，而且更為頻繁，唯一相同的就是它的危害性。”
“我是在一次調查過程中，觸碰到能源晶石母體，然后來到了你們這個時代。”
“不同的時代，出現類似的能源晶體，而且還同樣有光塵侵蝕現象，這足以證明光塵侵蝕與能源晶石有著絕對的聯系。”
傅瀅眼中帶著堅定，道：“如果能解決你們這個時代神祭日問題，說不定也可以解決我們時代的末日危機。”
古皓嘀咕道：“難怪你這么熱衷與調查神石……”
傅瀅：“不然你以為呢？”
“嗒嗒……”
從樓梯那邊傳來的腳步聲，讓古皓他們停止了交談。
三人有些好奇看了過去，現在還不到飯點，通常不會有人下來的。
一位教團祭司拿著張羊皮卷軸，走到鐵欄外，宣讀了審判院最終的判決結果……
他們三人被冠上異教徒之名，罪名是潛入暮冬圣穴偷竊免罪花，私下販賣暴利。
這行為毋容置疑是褻瀆神靈之罪，故審判院決定將三人處以極刑，三日后執行！
宣讀完畢，祭司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忍，他是監獄的看守人員。
這幾天為古皓他們送餐，相處下來，他認為三人并非邪惡之徒，不應該得到這種結果，安慰道：
“修妮卡大人，認為審判院的審判結果不公，正在反駁這決定，你們未必沒有一點希望……”
只是說著說著，祭司發現他的安慰似乎有些多余，古皓幾人聽到審判結果，臉上沒有任何的驚慌或恐懼。
祭司試探道：“幾位，你們沒事吧？”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們真沒有問題。”
古皓微微一笑，面對這結果，其實早有預料。
要是來個無罪釋放或口從輕處理，他反而會擔心，誰知道對方會不會隱藏了更陰險的目的。
……
兩天時間，眨眼即過，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
這幾天，古皓他們在大牢里的生活，一如既往，沒有任何改變。
反而是上面兩層的罪犯，得知他們的宣判結果后，天天破口大罵。
不知道是真替古皓他們覺得不公，還是只是惋惜以后再也聽不到艾雅的歌聲了。
當天深夜，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讓古皓三人從夢中醒來。
一個全身隱藏在斗篷內的家伙，站在鐵閘外，看著他們。
古皓問道：“你是誰？”
斗篷人開口道：“天亮后，幾位就要被處決，難道就不考慮自救一下嗎？”
聲音雖然經過了偽裝，但還是能聽出是個男人，不過再多的信息就無法得知了。
“你想說什么？”
斗篷人將一朵純白無瑕的圣潔之花，擺在三人面前，道：
“教皇大人說過，神祭日的出現是因為世上身懷罪孽的人太多了，免罪花可以幫助世人洗刷一切罪孽……”
“所以教團希望所有人都佩戴上免罪花，以此讓世間再無罪孽之人，只要世上沒有罪孽的人，神祭日就會消失。”
“在教團的地牢里，居然會有人向極刑犯兜售免罪花？”
傅瀅聽到這話，冷笑了起來：
“首先不說教皇的話是否合理，但你憑什么認為免罪花就能幫到我們，你知道我們是怎么入獄的嗎？”
斗篷人說道：“教皇大人能得到的神諭，所有人都會無條件相信他，因為神靈的旨意就是真理！”
“不管是教團祭司，還是普通百姓，對此都深信不疑。”
神恩大陸，有明確的歷史記載出現過神王一族，這個世界上信仰遠不是其他世界能比較的。
古皓搖頭道：“就算大家愿意接受這種不靠譜的說法，問題我們為什么會突然擁有免罪花，你覺得審判院的祭司是傻子嗎？”
“你們可以說是因內心悔改，神靈給予你們的恩賜，只要免罪花是真的，一切的質疑都會不攻自破。”
質疑免罪花就是質疑教皇，質疑教皇就等同質疑神靈，即大逆不道！
古皓問：“莪們只要有免罪花，就能免除一切懲罰，包括極刑？”
斗篷人虔誠道：“當然，只要身懷免罪花，便是無罪之人，就算有罪亦可被抵消……”
“這可是教皇大人親口說的，也是你們唯一能自救的辦法！”
一個人有罪無罪，竟由一朵花來決定？
太可笑了！
古皓開始還覺得眼前的斗篷男子，可能是教皇派來的。
如今看來，教皇應該沒有對下面的人特意交代過他們。
于是，他下面的人便將他們當做了普通犯人，竟私下接觸他們，想兜售免罪花。
人性的欲望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之后究竟會如何發展，沒有人能掌控得住。
哪怕盒子是教皇親手打開，但他也控制不了下面的欲望。
墮落者，有利可圖，便會將信仰踐踏于腳下。
斗篷男的說辭，其實只要靜下心來，根本經不起推敲，可目標是即將執行極刑的犯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死亡的恐懼，多數時候會讓人失去冷靜，犯人為了獲救，再低的幾率都會去賭。
因為賭了不一定會死，不賭卻一定死！
或許，斗篷男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賣他們免罪花，他只是利用囚犯自救的賭徒心理，進行誆騙而已。
畢竟，被他騙的人都會行刑，誰又能將他告發呢？
這簡直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古皓搖了搖頭，道：“我們并不需要免罪花。”
“什么？！這是你們最后的機會了，難道錢財這等身外之物比性命重要嗎？”
斗篷男很不解，死囚他見過許多，沒有人像古皓這樣咸魚的，居然不想自救。
“性命肯定比錢財重要，不過，你的免罪花還是留給自己用吧，我覺得你會比我們更需要它。”
古皓對著空無一人的樓梯口問道：“修妮卡，你說呢？”
修妮卡從昏暗的通道走出，身后還跟著一群守衛，守衛們第一時間沖上前，將斗篷男控制住。
修妮卡扯掉男子的偽裝，斗篷之下，一身雪白的教團長袍是那樣的刺眼。
古皓他們認出，這是看守監獄的一名祭司，不過之前從來沒有和他們說過一句話。
難怪能無聲無息潛入監獄里做免罪花販子，原來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監守自盜這詞，這家伙算是玩明白了。
“修妮卡大人……這……這……我……”
修妮卡冰冷道：“先將他關押下去。”
“是！”
“不可以，你們不能這樣做，我有免罪花！”
“教皇大人說的，免罪花能夠洗刷一切罪孽！”
“我是無罪之人——！！！”
斗篷男在絕望的怒吼中被帶走，就是不知道他的免罪花能不能赦免他的罪行。
修妮卡命人打開了牢房大門，道：“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
古皓開玩笑道：“要是你今晚不來，我還以為你打算明天去劫刑場。”
“那樣影響太壞了。”
從修妮卡的語氣聽來，她似乎還真考慮過這方案。
艾雅好奇道：“你說服免罪院那些祭司了？”
修妮卡搖頭道：“沒有。”
艾雅遲疑道：“啊，那你這是？”
修妮卡無奈道：“特殊時期，特殊處理。”
“怎么了？”古皓聽出一絲不對勁。
劫獄雖然沒有劫刑場那么夸張，可修妮卡身為教團圣女，光明正大來監獄放人，大概率是發生什么事情了。
“暮冬城人口大量失蹤，一開始只是流浪漢，所以不是太明顯，可后面失蹤的人越來越多，從流浪漢蔓延到流民，甚至城內的平民和富商。”
修妮卡沉聲道：“我記得你們和我說過，在暮冬圣穴里，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確定？”
從暮冬圣穴押送回暮冬城，修妮卡與他們私下接觸過幾次。
“我確定！”
朱諾主動飛出來，道：“人類的血和魔物的血味道不一樣，很容易區分，那天我在洞穴里聞到的血腥味就是人類的。”
“我從不撒謊！”朱諾強調了一句。
傅瀅說：“這小東西的最后一句你可以當沒聽到，不過，她的鼻子的確挺靈敏的。”
修妮卡嘆了一口氣，道：“洞穴內的守衛更換過好幾輪，如今連我進入都必須有人全程陪同，許多地方被標記為禁止進入區域，包括西之神石所在地也不允許靠近。”
教皇從得到神諭之后，許多行為變得越來越奇怪，她不得不懷疑。
修妮卡讓人拿出了幾套教團裝束，道：“你們換上這身衣服，偽裝成我的屬下，陪我一起去暮冬圣穴。”
“你想造反？”
古皓多少有點驚訝，修妮卡這決定，等于公然違抗教皇。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
“對不起……教皇進入前吩咐過，沒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入！”
暮冬圣穴外，修妮卡被門口駐守的祭司攔了下來。
修妮卡認真道：“我懷疑教皇大人在圣穴內遭遇危險，必須立刻采取行動。”
守門祭司顯然不接受這說法，并不愿意違抗教皇的命令，解釋道：
“修妮卡大人，教皇有陪同守衛，不……”
修妮卡厲聲道：“讓開！”
她已經不打算找借口了，擺明就是今天非進不可。
“這……這……”
守門祭司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邊是教皇，另一邊是圣女。
神石教團中的圣子與圣女，若無意外，就是下任教皇的繼承人。
修妮卡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指向天穹，道：“我以神石教團圣女之名命令你，讓開！”
“出了任何問題，我一力承當！”
最終，在修妮卡的不斷施壓下，圣穴守衛還是敗下陣來，打開了封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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