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執掌武唐 > 29.第29章 劍拔弩張
    略加寒暄后,坐于主位的謝睿淵拱手笑問道:“不知崔郎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是這樣,”崔挹長長的手指一叩案面,加重語氣道,“江寧縣乃六朝古都,文風昌盛,風華卓著,我家宗長一直引以為形勝人才聚集之地,故此,他老人家中秋節想來江寧一游,屆時,為了領略江東名門士子文才風度,特地在秦淮河舉行中秋雅集,邀請陳郡謝氏宗長,以及族中一名年輕才俊參加,這是請柬,請謝氏宗長收好。”

    崔挹口中的雅集,專指文人雅士吟詠詩文,議論學問的集會。史上較著名的有西晉石崇的“金谷園雅集”,以及東晉王羲之的“蘭亭雅集”,在蘭亭雅集時,與會名士不但作出了三十六首詩歌,更成就了王羲之千古名篇《蘭亭集序》,及其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集序》書法。

    如今天下第一名門崔氏想在秦淮河舉行中秋雅集,不用問,一定會引來士林的轟動。

    話音剛落,君海棠快步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張紅色的請柬遞給謝睿淵,謝睿淵慌忙起身接過,打開瞄得一眼,欣然道:“請郎君回稟崔公,我陳郡謝氏一定準時前來參加雅集。”

    君海棠送得請柬后轉身歸位,目光恰好與謝瑾碰撞在了一起,兩人眼波同時閃爍了數下,又悄悄移開,堂內無人察覺。

    王西桐不失時機地笑著開口道:“崔公能來江寧,實乃吾之大幸,到時候某也會專程稟告李使君,邀請李使君出席。”

    能夠得到崔氏這般名門的想邀,作為落魄謝氏的宗長,謝睿淵頗有與榮俱榮的感覺,望著崔挹更是和顏悅色,笑道:“今日我謝氏祭祖大典方落,崔郎就送來了喜訊,有勞崔郎和王明府舟車勞頓了。”

    崔挹矜持地點點頭,也不說話,王西桐好奇笑問道:“怪不得剛才我們前去謝府無人,管事告之宗長在此處,原來謝氏是在這里舉行祭祖大典,不知今日有何喜事?”

    謝睿淵捋須一笑,頗為得意地開口道:“老夫長孫太辰新科高中明經,特地舉行祭祖大典拜祭先祖,感謝先祖對謝氏的庇佑,太辰,還不快快拜見王明府以及崔郎君。”

    謝太辰急忙站起身來,對著王西桐和崔挹先后一拱,沉聲道:“在下拜見明府,拜見崔郎君。”

    王西桐欣然微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謝氏當真后續有人啊!實乃可喜可賀。”

    聽到如此贊譽,謝睿淵不禁哈哈大笑,連連謙虛客氣客氣。

    誰料,崔挹卻是眉峰一挑,頗為奇怪地問道:“考中區區一個明經,謝氏舉族居然祭祖慶賀?當真是天方夜譚?要知道在我們崔氏,連書房掌事都為明經出身,有什么好值得夸耀的!”

    此話一處,滿堂皆靜,謝睿淵笑容也是僵硬在了臉上。

    聽到對方如此奚落明經,謝太真頓時血氣上涌,也失去了往日面帶微笑的神情,憤然高聲道:“郎君此話當真大繆!明經乃朝廷取士重要途經,明經及第入朝為官者不知幾多,聽聞 多,聽聞政事堂有幾名宰相也是明經出身,如今郎君用府中家奴辱之,實在可笑至極!”

    崔挹抬起眼簾,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一臉憤憤然的謝太辰,半響之后不屑冷笑道:“世人常言:焚香看進士,瞋目待明經。明經者,全為死記硬背的五經正義,考中并非什么難事,真正的名士不屑一顧,只有那些學問不精,詩文不通的蠢才,才會視之如瑰寶,想我崔氏本系百余崔氏子弟,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去考明經,因為考之羞恥!”

    氣氛漸漸劍拔弩張,謝睿淵本欲作個和事佬,然而聽到崔挹這般藐視自己的孫兒,也是氣得不輕,若非顧及他乃是崔氏子弟,明府貴客,說不定現在就要讓仆役趕他出去。

    崔挹說的也的確是實話,唐朝科舉常設明經科和進士科,比起明經,進士科加設雜文、時策,且考取的難度要比明經多達十余倍之上,千人應試士子中考取明經者十之一二,但能夠考取進士者,恐怕就只有幾人,所以在真正的名士眼中,都視進士為追求,明經的確是不屑考之。

    謝太真心知明經的確弱上進士不少,此際也不與崔挹作此等爭辯,迂回反詰道:“聽崔郎這般口氣,只怕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才會這般看不起明經,不知官居何位?”

    崔挹折扇輕搖,淡淡道:“在下尚無官身。”

    “呵……呵呵……呵呵呵呵……“謝太辰一陣低沉的譏諷笑聲,昂昂指責道,“閣下這么大的架子,某還以為你多了不起呢,原來并無官身。”

    “在下新科同進士出身,尚在守官當中,所以尚無官身。”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猶如巴掌般狠狠地扇向謝太辰,霎那間,謝太辰的臉上火辣辣漲紅一片,額頭冒出了涔涔汗珠,嘴角微微抽搐雙目瞪得老大,困窘得幾乎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唐朝進士錄取分三甲:一甲三名,即前三名,賜“進士及第”的稱號;二甲若干名,賜“進士出身”的稱號;三甲若干名,賜“同進士出身”的稱號,一、二、三甲統稱進士。

    眼前這位崔郎君,竟是新科同進士出身?也就是位列三甲,怪不得人家竟這樣大的口氣,可笑自己居然還和他一番爭論,丟人現眼于人前……

    想著想著,謝太真只覺胸口堵著一口惡氣,呼吸漸漸急促,一張紅臉慢慢變成了紫色,謝氏眾房長老臉上也是難堪之際,深深覺得丟臉不已。

    看到崔挹嘴角綴著的冷笑,謝太辰試著替自己挽回一點顏面,艱難出聲道:“在下……座主乃知貢舉……黃門侍郎裴炎裴公……想必這次他也是欣賞崔郎的文采,才圈你作進士出身,說起來,你還得好好感謝座主……”

    “裴炎?某還須感謝他?”崔挹冷笑更甚,不屑開口道,“家父崔仁師,乃貞觀年間中書侍郎,昔日裴炎還是家父幕僚,即便現在見了,也要恭敬行禮,你說說看,某何須對他感激淋涕?也只有你這樣的無知學子,才會視之如恩人。”

    “你……你……”謝太辰顫抖著手指指著崔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