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執掌武唐 > 30.第30章 巧妙反駁
    崔挹冷哼一聲,從案后站起,搖著折扇冷冷揶揄道:“陳郡謝氏好歹也為東晉當家門閥,謝安、謝石、謝靈運名重天下,沒想到數百年后子孫竟是這般無能,考中區區一個明經也舉族彈冠相慶,枉宗長還邀請你們參加秦淮中秋雅集,只怕真是看走眼了。龍困淺灘不如蝦,虎落平陽賤如狗,這樣的粗鄙村夫也膽敢自稱世族?可笑可笑!王明府,我們走吧!”說罷,再也不看廳內謝氏諸人一眼,舉步就走。

    瞧見崔挹這般跋扈倨傲,謝太辰氣得渾身哆嗦,胸口一悶噴出一口鮮血,頹然栽倒在了地上。

    “太辰?!”

    謝睿淵驚呼出聲,慌忙飛步來到謝太辰倒地之處,卻見他面色蒼白,嘴角帶血,倒在地上竟是昏迷不醒。

    謝氏諸位房長呆呆地望著這一幕,也慌忙圍了過去。

    “嘭”地一聲大響,有人拍案而起,厲聲喝斥道:“站住!”

    剛要走出正堂的崔挹站定腳步,轉身詫異一望,卻見是一個面帶怒色的十歲少年,正在怒氣盈然地瞪著自己,崔挹愣了愣,忍不住笑道:“汝一黃口小兒,也敢對我這般無禮?”

    拍案喝斥之人正是謝瑾,只見他大袖飄飄地繞過長案,夷然無懼走到崔挹身前丈余之地站定。

    君海棠秀眉微微一蹙,閃身擋在了崔挹身前,遞給謝瑾一個“趕快走開的眼神”,無不有維護謝瑾的意思。

    謝瑾恍若未見,高聲道:“在下謝瑾,乃陳郡謝氏大房嫡長孫,崔郎辱我謝氏無禮在先,何怪在下無禮?”

    崔挹淡淡道:“在下言之鑿鑿,何能算得侮辱?”

    謝瑾冷笑道:“堂堂崔氏子弟,面對在下詰問竟畏縮地躲在女子身后,看來這崔氏徒有虛名,也不過如此。”

    崔挹的目光陡然冷了下來,輕輕推開擋在身前的君海棠,咬牙且此地吐出八個字:“辱我崔氏,小子找死!”

    謝瑾拊掌一笑,揶揄道:“在下言之鑿鑿,何能算得侮辱?”

    這句話乃是剛才崔挹所問,此刻謝瑾又很是巧妙地原封不動還給了他,譏諷揶揄溢于言表,兩人怒目相視,霎那間,氣氛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七郎,不要與他一般見識。”謝睿淵瞧見這架勢,急忙提醒了謝瑾一句,誰料謝瑾卻依舊沒有轉過頭來。

    “五郎……”君海棠輕輕地喚得一句崔挹,似乎想要開口勸阻,沒想到崔挹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開口,冰冷的目光沒有從謝瑾臉上移開分毫。

    不知就這么對視了多久,崔挹突然出聲打破了沉默,冷笑道:“小子,你很有種,倘若此話被我那些兄弟聽見,你死一百次都不夠。”

    謝瑾不為所動,鎮定自若地開口道:“時才崔郎辱我謝氏,說什么龍困淺灘不如蝦,虎落平陽賤如狗,在下有詩一首,要送給崔郎。”

    “你,作詩?哈哈,才多大的年齡?”崔挹有些驚奇,卻是忍不住笑了,在他看來,自己身為堂堂進士,詩文早就已經超凡脫俗,這孩童不識威儀,竟然班門弄斧,著實有些可笑。

  &    謝瑾正容點點頭,淡淡道:“駱賓王七歲詠鵝,詩文只有高低,沒有年齡。”

    崔挹聽得雙目一亮,倒也收起了些許輕視之心,點頭冷笑道:“好,那某就仔細聆聽了。”

    謝瑾轉過身去,對著正堂掛著的那幅上書“雅道相傳”的匾額深深一個長躬,這才轉身一甩長袖,舉步便吟哦道: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有朝一日龍得水,必令長江水倒流;

    有朝一日虎歸山,必要血染半邊天;

    誰無虎落平陽日,待我風云再起時。”

    鏗鏘有力的吟哦聲落點,正堂內死一般的寂靜,就連說話刻薄的崔挹也忘了反駁,呆愣愣看似很是吃驚。

    這首詩句為謝瑾應對崔挹侮辱之言所作,充其量也只能算作一首上不了臺面的打油詩,然而這才多長的時間,區區一個十歲少年就如同古之曹子建般七步成詩,且貼切生動,激烈昂揚,特別是那句“待我風云再起時”,更是點睛之句,饒是崔挹的文采,也不得不認同這少年的確了得。

    呆愣半響,崔挹猛然發出一陣酣暢淋漓的大笑:“滿堂皓首畏畏縮縮無言以對,唯有黃口小兒擲地有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當真是信哉斯言!好!那我崔挹就等著看你陳郡謝氏風云再起的那一天。”

    說完之后,他正色開口道:“你說你叫謝瑾?”

    謝瑾回答道:“對,大房嫡長孫——謝瑾!”

    “瑾者美玉,君子謙如玉,好名字!”崔挹贊嘆了一句,點頭道,“好,我記住了,謝瑾,某不屑與你在此處較量,秦淮中秋雅集時,某再讓你看看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說完之后,崔挹重重地哼得一聲,折扇一甩,在君海棠和王西桐的陪同下出門去了。

    謝瑾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消失不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是汗流浹背。

    時才,他聽到崔挹對謝氏的侮辱,自然是怒不可遏憤怒不已,正在他毫無辦法捍衛謝氏尊嚴的時候,腦海中卻天助般閃過幾句詩句,一時憤懣,忍不住叫出了崔挹,反詰吟詩。

    沒料到崔挹并沒有與他繼續爭執,反而神色平靜不以為杵,最后撂下大話竟是走了,著實讓他深感意外。

    謝瑾卻不知崔挹此人盡管倨傲,然而也佩服有文才之人,只要能得到他的尊敬,那股目中無人的態度自然而然也會煙消云散,再加之崔挹身為進士,也是不屑與區區一個少年認真計較。

    “七郎,好樣的。”

    謝瑾肩頭猛然一震,一只蒼老的大手已是用力拍在了他的肩頭,回首一看,卻是三房房長謝仲武。

    謝仲武哈哈大笑道:“今日若非七郎急智,只怕整個謝氏都會顏面無光,大房子弟,果真是好樣的。”

    一句“大房子弟”聽得正在救治謝太辰的謝睿淵身子一顫,五味雜陳地抬起眼來,望著一臉微笑的謝瑾,心里面忍不住一聲沉沉的喟嘆,頗有一種偷雞不著蝕把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