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方圓在徐從軍不在身邊最安穩的幾年,是來自毫無血緣關系的鄰家嬸嬸。

  徐母對她的好,在方圓看來,比她親生母親更甚,她從心底對徐母產生了孺慕之情。

  所以在徐母生病后,方圓像個普通女兒一樣,端屎端尿伺候著。

  將她當成親娘,平時還會想辦法哄徐母開心,在有限的條件內讓徐母盡量吃得好一些。

  當時徐母病得厲害,發現時候病情就已經很嚴重了,即使轉到津市的大醫院也沒救回來。

  徐母去世之前,徐從軍回來了,他已經打好了結婚申請,兩人在徐母的病床前,在同一病房其他病友的見證下,結了婚。

  后來徐母去世,徐從軍的級別不能家屬隨軍,方圓只能留在老家,因著她軍屬的身份,即使孤身一人在村里也沒人敢欺負她。

  夫妻兩人聚少離多,一直過了三年方圓才懷上孩子,卻被繼父家里的嫂子推倒摔沒了。

  孩子沒了后,接連好幾天方圓都以淚洗面,覺得對不起遠在部隊的徐從軍,好不容易懷個孩子還沒保住,一時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

  也是在這時候,方圓接到了徐從軍犧牲的消息。

  天塌了。

  那瞬間方圓就不想活了。

  這消息對她來說真的是晴天霹靂。

  田蔡聽小護士說到這時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完全能理解這姑娘為什么會跳樓了,對于她來說,這世上的唯一牽掛都沒了,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只是這種事田蔡不敢茍同,這與人的性格有很大關系,田蔡不理解這種相依為命的愛情。

  也可能她從未體會過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人的孤獨感,所以沒辦法設身處地想。

  只是那之后,再面對方圓的沉默,田蔡憐惜了很多,也會不自覺關心幾句。

  ……

  要說將方圓喚醒這件事帶給田蔡的影響其實也沒多少,無非就是她走在醫院里碰到的醫生護士還有個別見過她的家屬,都會很熱情的和她打招呼。

  有一些更熱情的,順便也會來個自我介紹,田蔡拜自己的好記性所賜,一一記了下來。

  有時候來回一趟,臉都要笑僵了。

  后來她干脆躲在中醫診室不出去,就對著一堆病例研究,學習人家的開藥手法。

  張文山經過方圓一事后對田蔡更加欣賞,在他看來這姑娘肯鉆研還有沖勁兒,是個難得的中醫好苗子,以后照這么走下去,未來必定不可限量。

  所以他一時起了惜才之心,就讓田蔡跟在他身邊,接診了病人兩人分別診脈、下診斷、開方,然后再對指出田蔡方子中的不足。

  其實張文山想將田蔡收過來做弟子,可他也算是年紀一大把了,主動腆著臉讓人家小姑娘管自己叫師傅怎么都有點抹不開面子。

  只不過這么大歲數的人了,吃過的飯比田蔡吃過的鹽都多,他就打算套路一下田蔡。

  田蔡的開方習慣并不規范,有些用藥非常大膽,張文山并不反對這樣用藥,在他看來,并不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就一定是好的,可能創新的搭配更有奇效。

  所以很多方子,只要搭配合理,張文山還是很愿意學生們嘗試的,不是太離譜就行。

  觀察了幾天,他漸漸發現了田蔡的不足。

  有些病人自體有無法靠診脈看出來的小毛病,一些皮膚的表象,可能是某些病癥的先兆表現,這點在病人看其他病癥時候需要同時納入考慮范圍。

  “比如這位病人,剛剛我就注意到一個細節,你看她的拇指指甲,用手壓迫泛白后,遲遲不能轉回紅潤,這就證明拇指對應的臟器出了問題,”張文山伸手在看診大嬸的其他手指上按了按,“你再看看這些,剛一松,手指尖就轉回紅潤,這就是血液循環順暢的表現,說明內臟機能活潑,很健康。”

  田蔡在自己的指尖挨個試了試,都能很快恢復紅潤,然后在征得大嬸的同意后,又在她指尖試了試,大拇指確實很慢才恢復。

  拇指:對應肺經絡,主心肺,反映呼吸道和心臟的健康。

  田蔡又給她摸了脈,沒摸出什么,她求助的看向張大夫。

  張文山難得從田蔡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他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小樣的,看我不在你面前露一手,讓你心甘情愿管我叫師傅!

  他故意端著架子,清了清嗓子才道,“平時會不會經常咳嗽?”

  大嬸搖搖頭,“不咳嗽,你看我說話不挺正常的。”

  “那每次感冒之后呢,是不是得咳嗽很長時間,還有冬天嗆了風之后會不會咳嗽?”

  大嬸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樣,“這也是毛病?”

  “這當然是了!”張文山道。

  很多人都是這樣,以為感冒好了以后仍舊咳嗽是還沒好全,其他癥狀都沒有了,唯獨剩下咳嗽。

  雖說感冒以后人恢復健康有個過程,可大嬸不是這種情況。

  “一說話就咳嗽,要是一整天都沒說話,就幾乎不會咳,咳的時候大多是干咳,偶爾有痰,我說的對吧?”

  大嬸瞪大了眼睛,“張大夫,我都懷疑您就跟我身邊親眼看見了,說得真是太準了!”

  張文山又給大嬸做了幾個檢查,問了幾項田蔡根本不會注意的,最后得出結論,“你這是氣管炎前兆,我給你開點藥回去調理一下,不然平時還沒什么事,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就會犯病,年紀大了以后得遭不少罪。”

  趁著張文山開藥時,田蔡又將手指放在了大嬸的手腕上,這回她有了目標,仔細感受了半天,終于找到了那么一絲絲不同。

  田蔡又拿聽診器聽了聽肺,肺部確實沒問題。

  看來是她學藝不精了,剛剛居然沒發現。

  田蔡順便觀摩了一下張文山給大嬸開的藥方,等人出去抓藥了,她才一臉受教的朝張大夫拱拱手,誠懇道,“多謝老師的教導!”

  張文山聽見老師這個稱呼眼里劃過笑意,對田蔡的上道十分滿意,其實他更想讓田蔡認他當師傅的,可家里的老爺子說,這姑娘是有師承的,再認個師傅絕對不可能。

  那他就退一步,能當她老師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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