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鋼鐵黎明 > 第50章、過載!
  沈如松逃也似地到了自家帳篷,擰開水壺灌了幾口水,又抽了支煙才緩了下來。

  所謂的“錯誤”算起來也不能是錯誤,但是真要較起真來記住了,很招人恨。

  一周半前,沈如松執意要率隊去救失蹤了的劉薇薇,狠狠刺了許國峰“管我的是排長又不是你。”

  這話可是當著眾人面說的,夜里好一點,否則白天準能看見有人臉色刷地變了。

  往輕了說,就跟許國峰剛才表現的一樣,屁事多大誰記?往重了說,這是損害上官威嚴,軍隊這樣秩序森然的地方,用規矩加訓你個小小下士算什么的?許國峰可是上士中的上士,四級軍士長?真以為他管不了人?發飆了連長都得讓三步。

  連長干上三五年沒升上去,到期滾蛋復員,許國峰是四級軍士長,注定一輩子干到干不動為止榮休,他從軍二十年,怕不是見過的死人比沈如松見過的活人還多。

  所以沈如松在要塞里蹲的這十來天,思前想后,日記本都涂抹了好幾頁,差點都要在家信寫上這事了,最后得出結論,立正挨打,不要一邊整治刺頭,一邊自己成了刺頭。

  好在人軍士長壓根不屑于計較,直接讓沈如松滾蛋,不然冷哼一聲晾他在那里,那可是真難受了!

  沈如松“啪嗒啪嗒”地抽了根煙,伸手扇了自己一下,既恨自己沖動頂撞上官,又恨自己率先做了出頭鳥,沒救回人不說,還搭進去了謝國榮。

  誰知道到了今年冬天,他的班還剩幾個人?

  他又能不能活到今年冬天?

  越想,沈如松心就越亂,直到下一輪炮火才驚醒了他。

  望著“萬禾”巢穴那嗶嗶剝剝半燒不燒的表面,沈如松搖搖頭,這時才發現他竟想到這么遠了,腦子依然是怎么做的好,想不得罪人往上升。

  但,人做的漂亮,仗得打好吧?

  沈如松罵了聲“去你媽的”,一腳踩滅煙頭就往交通壕里走。

  一個戰斗兵,思前想后,真是夠了!

  沈如松清空了腦子,打定了主意,問著人找到了自家排長。

  正窩彈藥箱上打牌的排長王貴水乍一看見沈如松都驚了一驚,不大自然地收起撲克牌,咳嗽了一聲說道:“二班長,有事?”

  “報告,進攻什么開始?”沈如松敬禮道。

  王貴水看了看表,想著昨天推到這里,兩天準備時間算長的了,火力偵察好幾次了,于是答道:“上尉還沒下命令,不過最遲明天下午。”

  “咱們排是戰斗工兵排,打頭陣是我們,我申請二班做尖刀。”

  王貴水瞥了眼站的筆直的沈如松,這兩天天氣好,沒下雨,戰壕沒灌水,腳下地還是干的,所以這剛畢業的小士官生就覺得自己腳踏實地了?

  尖刀?

  真以為受了兩次傷很勇了?

  “按正常出擊順序,獵兵在前,一班在后……”

  王貴水話沒還說完,就跑來一個傳令兵,說道:“連長指示,明天早上天亮,按計劃發起進攻!”

  王貴水打發走了傳令兵,分了根煙塞進沈如松衣兜里,說道:“小沈啊,你心里憋了氣我知道,但意氣用事不得,一班二班都是排頭兵,抗一線硬頂,三班四班策應,你不要上了情緒,否則我寧愿讓你后邊呆著,曉得無?”

  “明白排長!”

  確定沈如松真沒更多的事了,王貴水索性召開了排里的戰斗會議,四個班長過來開會。

  躲在壕溝下挖的土方洞里,就著幾節手電照亮了平面圖,但這平面圖只有一樓的,地下室、隱蔽結構等等想都別想,技術兵放再多探測球進去都要被打壞,偵察兵只能進到一樓大廳處就要退回,勉強摸清了巢穴基本結構和變異獸種類。

  “整個清剿行動,第一波次投入四個排,支援來的獵兵班以及我排打頭陣,一班二班順著樓梯向上打穿到天臺,在建筑東側小切口處停下。步兵會攀援上到天臺匯合。”王貴水用紅鉛筆在平面圖畫了個線,示意進攻路線。

  “三班控制主入口和一樓大廳,確保后續部隊進入,步兵來接管后立刻跟上一班二班。”

  “四班,帶著步兵,往地下室清掃,不要突快也不要太慢,一個一個房間一個個巢都燒干凈,不要脫離步話機范圍,更不要冒進!”

  四個班長互相看了看,齊聲道好。

  “除了一班長,你們三個都是今年的兵,這是你們班第一次正式執行清剿行動,開個好頭!爭取最小傷亡,零傷亡!整個夏季戰機才剛開始,希望年底時候,都全胳膊全腿的。”

  王貴水說罷,拿出五根煙,挨個給手下班長們點上,說道:“不許喝酒,那就以煙代吧。”

  “地圖都拿一份回去,休息好,訓練怎么來,戰斗就怎么打。”

  “散了吧!”

  掀開簾子,四個班長各自散去,沈如松走著走著便看到自己班的那頂帳篷,天黑了,工事修筑暫時結束,沈如松看到鄧豐、俞有安他們扛著鏟子遠遠走去。

  沈如松雙手交疊著靠在戰壕上,望著七八百米外的人皮狼巢穴,這個建筑仍在燃燒著,這棟最漆黑最危險的建筑反而是延齊廢墟里少數的亮色之一。

  幾只蒼蠅飛過沈如松眼前,他摸著仿佛能滲出油來的土地,心下無感。

  炊事車來了,這次的晚飯比尋常戰地餐更豐富,大家吃的暢快極了,俞有安剔著牙說從軍就是這點好,餓著誰都不會餓著他們,有肉有酒都是他們先喝。

  沈如松心情不咋地,和班里人隨便聊了兩句,就在帳篷邊坐著,雖然聽過很多輪炮彈開火聲,但下一次炮聲還是火驚他那么一瞬。

  一千米距離轉瞬即逝,炮彈炸開,夜間焰火幾分瑰麗,士兵們一邊吃飯一邊欣賞著免費的煙花,大喊著“送給你們的!好好享受吧!”

  把鋼鐵和火藥傾瀉在自家土地上,有什么格外享受的?

  “你想什么呢?”身旁傳來句女聲,沈如松不回頭也知道陳瀟湘來了,他下意識往旁邊坐了坐。

  “想這次行動一天能不能打完。”

  陳瀟湘撥了撥短發,抱著膝蓋,腳輕輕跺著地,她望著天,說道:“一天不夠,這是大型巢穴,上次打死了兩百頭,里面還會有四百頭,一個白天占領主體部分,夜間要防住鄰近區域畸形種反攻,我覺得,三天吧。”

  “三天……三天。”沈如松念道。

  陳瀟湘奇怪地看了眼沈如松,納悶道:“怎么了你這是,別是打壞了吧?”

  “得了吧。”沈如松拍拍土站起來,回道:“只是有點想家。”

  沈如松回頭看著就這么坐在泥地上的陳瀟湘,扶著帳篷桿看著每小時都要挨兩輪炮的“萬禾”,說道:“哎,我倒沒問你你家里怎么個事?”

  “我家有什么可說的?”陳瀟湘也跟著起來,背著手跨步站著。

  “我又沒個會讀書的妹妹,我那傻瓜弟弟是基建兵,在龍-7那邊修地下城,那邊挺好的,就是抱怨吃的糙。”

  陳瀟湘回憶起過去的時光,感慨道:“我爸我媽因為十二歲預備志愿兵的事打了一架,我媽不讓我報,覺得女孩子還是拼一下,考不上龍大,去女子師范也好,我一直覺得男人能干的我有什么不能干的?扛槍打仗,什么年代了,我在步二的時候,老娘洗澡都懶得拉簾子,反正看了就看了,正好我第二天還能額外揍個人。”

  沈如松聽的大為汗顏,心說您確實挺彪的。

  趁著炮彈尾焰,沈如松瞅了眼她側臉,目光不免往下飄了飄,心說:見鬼,看你能有什么額外興奮的,還不如找個胖子摸兩把算了。

  陳瀟湘感嘆了半天,臨走前踹了沈如松一腳,罵道:“他媽的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見得多了!”

  莫名其妙挨了一腳,沈如松瞪大了眼睛,回敬道:“你他媽又不是我肚子里蛔蟲!”

  “我就是!”遠遠飛來一句砸在沈如松頭上。

  次日拂曉,第一抹日光尚未越過地平線,陣地便沸騰了起來,發動機的轟鳴聲響起,班排長們步話機里不停傳來就緒報告。在狙擊手的誘敵反光鏡倒影里,人影恍惚。

  第一波次進攻的四個排在交通壕內列隊,士兵們互相給彼此的臉上涂抹油彩、整理防暴衣后的填充護墊,盡可能往胸掛里再插一支長柄手榴彈。少許獵兵精銳配裝了外骨骼,肅立在熱機完畢的步戰車旁,這些裝甲獵兵會隨著戰車撕開防線,打破缺口,堅持到后續支援進入。每個戰斗工兵腰后都掛著防毒面具筒與額外的發煙劑、彈藥盒,因為在步兵進入前,他們必須堅持很長一段時間。

  陣地邊緣,幾名披覆著迷彩網的偵察兵已經抵達人皮狼巢穴邊,他們要為進攻前的炮擊提供校準諸元。

  夏小源上尉看了看腕表,現在是早間5時42分,馬上日出了,他望了眼陰郁而快速轉晴的天空,偏轉視線,在東邊,隆隆炮火炸出的云幕掩住半塊天穹。

  “轟!”

  表殼上的土粒被震下,炮擊,迫擊炮展開速射,步戰車開始轟擊,遠程炮火開始覆蓋。

  地動山搖。

  瞬息間,制退器逸散出的廢氣籠罩了“酒泉區”,在嗆人的火藥味中,步兵們握著槍,微微壓著身子,在戰車后排成隊,但他們這次的等待的時間更久,他們望到巢穴火光連閃,只得承受,無力還擊,一如既往。

  沈如松壓著頭盔,身在水冷護甲里,他握著長槍,微微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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