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招聘會快結束的時候。
一道嘈雜的聲音傳到林楚然的耳中。
“我是隔壁李家屯的。”
“我找林廠長有事兒，讓我見見林廠長吧。”
“大妹子，不是我不肯讓你見林廠長，林廠長現在正在工作呢，你有什么事兒可以給我說，一會兒林廠長工作結束了，我幫你轉告林廠長。”
“不行，這件事兒我得親自找林廠長說。”
趙滿金將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攔在曬場外。
婦人愁容滿面，雙手拉著趙滿金的胳膊，對著趙滿金苦苦哀求。
趙滿金擔心婦人進去打攪了林楚然工作，不肯讓女人進場。
“趙支書，發生什么事兒了？”
林楚然將剩下的工作交給羅春桃熊家姐妹倆，自己起身走向趙滿金跟那婦人。
趙滿金扭頭沖著林楚然尷尬地笑了笑。
“林廠長，這位大妹子找你有事兒，我說你正在工作，讓她把事情告訴我，我一會兒轉告給你，她非要吵著親自見你一面。”
聽趙滿金管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喊林廠長，婦人立馬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大妹子，你這是做啥呢？”
她忽然往地上撲通一跪，趙滿金被她嚇了一跳。
“林廠長來了，有什么話，你起來好好跟林廠長說。”
林楚然從趙滿金身上挪開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婦人。
婦人頭發有些凌亂，身材干瘦如柴，臉色發黃，身上的衣服全是補丁，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這位大嫂，我就是林楚然，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兒？”
確定婦人不是來碰瓷的，林楚然上前攙了她一下。
“已經不是舊社會了，有什么事兒，你起身慢慢說。”
婦人順著林楚然的攙扶起身。
“林廠長，我聽說珍琳服飾跟美滋滋食品廠要招工，請問你要李家屯的人嗎？”
雖然林楚然曾說過，珍琳服飾跟美滋滋食品廠招工優先考慮趙家屯的村民跟一六九部隊家屬院的軍屬，但其他地方的人，只要有手藝有本事，她也是可以將人招進珍琳服飾或者美滋滋食品廠的。
“大嫂，你來得倒是時候，我們今兒正在擴招，是你想應聘嗎？”
“不是我，是我閨女。”
“大嫂，那你閨女人呢？”
林楚然東瞧瞧，細看看，沒發現周圍有陌生面孔。
“我閨女在李家屯呢。”
“我男人跟我公婆將我閨女鎖在了家里，不讓她出門。”
這話讓林楚然跟趙滿金同時一愣。
“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把閨女鎖在家里不讓出門。”
趙滿金皺著眉頭，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
“大嫂，你男人跟你公婆的做法是犯法的，你沒有提醒他們嗎？”
“那個家根本沒有我說話的權利，我哪敢開這個口，就算我提醒了，他們也不會怕的。”
婦人說著說著就抬起袖子抹眼淚。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林楚然哪里管得了這么多，她只好詢問：“大姐，那你閨女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歲，是什么文憑？”
“你說你丈夫公婆鎖著你閨女不讓出門，那就算我聘用了你閨女，你閨女也不能來趙家屯上班呀。”
一聽這話，婦人黯淡無神的雙眼瞬間發亮。
“林廠長，我閨女叫李秀菊，馬上滿十三歲了。”
“我閨女小學文憑，初一時她爸她爺奶不準她繼續念書就輟了學，我閨女念小學時成績很好，經常考年級第一名。”
“李秀菊，我知道這孩子，這孩子不僅經常考年級第一名，還代表豬嘴鎮中心小學參加過延武縣縣教委舉辦的數學競賽，并且在數學競賽中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績。”
“原來大妹子是李秀菊同學的家長。”
趙滿金說著，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
“李秀菊成績優秀，好好培養，將來一定能考上重點大學，你家人不讓這孩子繼續念書，實在可惜，實在可惜呀。”
求才若渴的林楚然同樣覺得可惜。
“大嫂，珍琳服飾跟美滋滋食品廠不招童工，你閨女李秀菊不到十三歲，很抱歉，她達不到我們的應聘要求。”
林楚然話落，婦人眼中的神采瞬間消失。
“我也只是來碰碰運氣。”
“林廠長，趙支書，還是要謝謝你們。”
婦人說著落寞地轉身準備離開。
“大嫂，你丈夫公婆為什么要鎖著你閨女李秀菊同學，你能告訴我嗎？”
婦人剛轉過身就被林楚然叫住。
“我男人跟我公婆打算等我閨女滿了十五歲，就給她找個結婚對象，收了彩禮好給她大哥娶媳婦兒。”
林楚然眉頭一皺，眼中劃過一絲厭煩。
怎么又是一家嫁閨女補貼兒子的。
“我閨女不樂意，打算逃去寧城打工，結果被我男人發現了，我男人跟我公婆商量之后就將她鎖了起來。”
“我偷偷放了我閨女一次，結果被我男人發現了，我男人一怒之下差點把我也鎖了起來。”
“我閨女被鎖在屋里，每日以淚洗面，吃不下睡不好，一天一天地消瘦，雖然是個不能傳宗接代的丫頭片子，但那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呀，我這個做媽的看著心疼。”
“我聽到珍琳服飾跟美滋滋食品招工的消息，于是就想著若是我閨女能到美滋滋食品或者珍琳服飾上班，每個月有薪水可拿，她爹跟她爺奶或許就不會鎖著她，要是情況更好一點，或許不會逼她十五歲嫁人。”
林楚然也是為人母的。
母女倆的遭遇讓她感覺心酸。
“大嫂，你說你閨女李秀菊同學成績很好是嗎，那你回去跟你丈夫公婆商量一下，我林楚然愿意出錢繼續供李秀菊同學念完大學。”
“林，林廠長，你愿意供我家秀菊念完大學，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這對于婦人來說，就像是天上掉餡餅兒的好事兒。
一時間，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林楚然。
林楚然略點了下頭。
“當然是真的，但我也有我的條件。”
“我花錢供李秀菊同學念完大學，待李秀菊同學大學畢業之后，必須到珍琳服飾或者美滋滋食品廠工作五年，五年以后，她若想離開，隨時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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