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湘抱著孩子在場地中輕輕走著，手里還拿著個玩具，玩具是從馮開德買的那些東西里面抽出來的，看著也眼熟。
“是啊，我們兩家也是靠著她來維系，如果你愿意，今后我會讓馮家人任你差遣。其實，其實……我們何必要鬧到現在這一步呢？你正是需要幫手的時候，北城的事務我都熟悉，如果還能回到從前兩家人那么好的時候，互相幫襯，也比現在這樣針鋒相對要好吧？”馮開德啞著嗓子，笑容勉強。
“哦？回到從前？”林清湘似乎有些興趣，停在了天臺的邊緣，緩緩靠在了欄桿上。
破舊的燈光突然閃了閃，隨后發出了刺刺拉拉的響聲，閃動兩下之后又不動了，光線卻比剛才還要更暗幾分。
姜煙盯著這個畫面，心底涌上了些許蒼涼。
雪還在下，但是不大，只有在燈下的時候才會看得格外清楚。飄落的雪花散在林清湘的頭頂，散在孩子的帽檐，姜煙眨了眨自己的睫毛，便能看見融化的水珠一起搖搖欲墜地在睫毛上顫抖著，風一吹就落在瑩白的臉頰上。
身側的保鏢雖然對現在的情況心生恐懼，但冷不丁看見這一幕，還是忍不住朝著姜煙投來視線，久久沒有移開。
冰雪和美人，向來就是沒有違和感的搭配。
“聽起來不錯，倒像是我們兩家從前有多好似的。”林清湘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臉蛋，低頭似是自語道，“但是如果足夠親密，你馮開德就應該知道陸家人做事的原則。我們不愛吃回頭草，也懶得去和一些陰溝里的蛆交朋友。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的階級劃分從一出生就存在，你是什么種，就會成為什么人。哦對，你是不是還以為今天我就是故意演一出聲東擊西，引你過來，好親手把你抓住，再對你做點什么？”
馮開德唇角發干，看著林清湘那張和鬼魂似的臉，已經提不起力氣去應聲。
不過他也很清楚，如果真的想逃，并非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他身邊還帶著姜煙，傅司眠的車輛就等在樓底下，拼起來的勝算并不算小。
這么一想，馮開德身體的力氣又重新回來了，“不是這樣么？只不過今天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就算是死，也要在死之前讓你也脫層皮。”
林清湘笑了。
十分愉悅的笑聲，姜煙似乎都可以預見到，如果不是她懷里抱著一個孩子，她估計還要給馮開德這句話鼓鼓掌。
“你看看，我說你蠢，你還真是沒辜負我的形容。上回我的興致就是把你做成人干，在實驗室里慢慢享受暗無天日的折磨，但是這一次，我的追求要稍微高那么一點兒了，畢竟你做的事可不少，一次又一次挑戰我的底線，要是讓你就這么輕易地死掉，豈不是太簡單了？”林清湘說著，又往天臺的方向靠了靠，“所以啊，我想了一個新辦法，也算是個好主意吧。”
“你要做什么？”馮開德心里的警鈴也開始響了。
他既是疑惑，又是不安。
“要做什么？”林清湘揚著眉眼，突然將孩子舉了起來，迎著漫天飄散的雪花，唇角的弧度愈發鮮艷起來，“你好好看著不就知道了？”
“林清湘！”馮開德不可置信地吼了一聲。
下一秒，視線中那個干瘦的手便探了出去，用力一扔。
馮開德身側的人影瞬間往欄桿邊撲去，伴隨著嬰孩的啼哭聲，姜煙迅速躍到了欄桿邊，伸手去撈空中的襁褓，卻只勾到一個邊角，溫熱的觸感不過一瞬，便再次脫離了她的指尖。
“小九！”一聲男人的尖叫響了起來。
姜煙低頭看去，冬日的冷夜凍得她從頭到腳都是冰涼。
是馮欽。
馮欽剛從車上下來，慌忙想去接住空中砸下來的嬰兒，但動作不及，伸出的臂彎正好和嬰兒錯身而過。
“哇嗚——”
“砰！”
啼哭聲瞬間斷裂，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只余下成片的死寂。
馮欽的步子挪不動了，愣愣地盯著地面上的那個小小的包裹，眼底腥紅，四肢麻木，腦中只留下那個從高空中拋下來的畫面，不斷慢放，重復，再重復……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是這幾天太累了，產生了幻覺，不是真的……
“小九！”林清湘的嘶吼聲在天臺上響起，“馮開德！姜煙！你們喪盡天良！簡直是瘋了！畜生！”
樓下，馮欽驟然抬眼。
姜煙的身子已經抽回去了，此刻正冷眼看著林清湘演戲，馮欽沒有看見那個人影，但是殘存在腦海中的影像告訴他，他沒有看錯。
小九就是馮開德和姜煙殺的！
“這就是你的好主意？”姜煙語聲微涼，目光盯著林清湘的臉，嘴角微微一扯，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笑，看不出怒色，卻比怒極跳腳的模樣要更讓人心底發憷。
林清湘迎上她的目光，兩人對視一會兒，她才緩緩道：“不好嗎？更棘手，更有趣，更容易讓你們兩個生不如死，不是么？從今往后，看你們兄妹殘殺，父子蠶食，我隔岸觀火也落個清閑。你告訴我，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是啊，還真是個好主意。
林清湘的狠毒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認知。她的確沒有想過林清湘會連陸云溪的孩子都下得了手，這一下可以說是徹底斷了馮欽倒向馮家的念想，一舉兩得，站在她的角度看，確實是好主意。
“林清湘！”馮開德顫抖著聲線道，“你這個瘋子！你連自己的外孫女都不放過！你還有人性嗎？！”
“喲，新鮮。”林清湘笑得更大聲了，拍著手道，“人活著久了，還真是什么事都能見到啊。馮開德，我也是萬萬沒想到現在會由你來教我什么是人性，你懂這玩意兒嗎？還是你有這玩意兒？什么時候有的？”
這諷刺讓馮開德面色漲紅，半天提不上氣。
別說是馮開德，就連一旁的姜煙也覺得馮開德這回的口不擇言是太過了些，人性這個詞對于進了實驗室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個笑話。